傍晚的日頭從丘山間沉落,淡淡的藍紫色雲霭遮染過來。
天光已暗,路燈尚未亮起,街道上空無一人。街邊簡陋的武道館内透出的燈光倏然一滅一明,陰影像水漬一樣浸濕建築邊緣,武道館像一片剪貼畫,緩緩軟倒下來。
禅院影從它逐漸模糊難辨的門内踏出,一手将太刀“流明”收回腰間,低着頭給冥冥回信息。
“——禅院影!”禅院直哉抱着雙臂站在路中間,冷嘲熱諷說,“你也太慢了,就這樣也敢遞交特級評定嗎?”
禅院影一愣:“直哉?”
“哼。”禅院直哉臭着臉靠近,從懷裡掏出揉得皺皺巴巴的文件塞給他,“待定。”
薄薄一頁紙的等級評定文件都起毛邊了,也不知道是被捏皺展開了多少次。禅院影沒有細看,随手折了兩折揣進兜裡。
“猜到了。”禅院影略微感到可惜,開玩笑說,“應該再早幾周申請的,趁家主他們還一心想着壓過五條家一頭,趕緊評下來。”
禅院直哉忍了又忍,還是給自己爹找補了一句:“家裡也不是沒有争取,隻是五條家……”
他自己也知道其中實在有借機敲打禅院影的成分,強自指責說:“總之這個‘待定’已經是争取後的結果了。——說到底要是你老老實實地退學回來,哪會有這種事。”
“嗯嗯。”禅院影說,“直哉少爺教訓得是。”
禅院直哉早已識破他的敷衍,大為不快地瞪視他,壓着怒氣同他并肩走了一段才說:“還有一件事,……我撞見禅院扇交代他的手下對付甚爾哥。”
“甚爾?”禅院影微微擡眉,“禅院扇知道他的行蹤?”
禅院直哉不以為意:“以家裡的手段,總歸能查到的。不過就憑禅院扇那些廢物手下,該說他們不自量力嗎?”
他不忘初衷,遮遮掩掩地趁機勸說:“你要是實在不放心,不如就趕緊回來繼承禅院家,甚爾哥也不用孤身在外了。”
禅院影失笑,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自己不回本家的原因,想了半天,還是隻能調侃說:“怎麼,不繼承禅院家就不是你哥哥了?”
……成功讓禅院直哉咬牙切齒地拂袖而去。
雖然禅院直哉的脾氣一向不是太好,但到東咒上學之後,禅院影莫名惹怒他的次數未免也太多了。他認真反思了兩秒鐘,承認自己确實習慣性地把直哉當作小孩子對待。
或許也不是習慣吧。
禅院影望着他怒氣沖沖的背影想,連直哉都知道,沒有共同的立場,哪怕是至親也隻能漸行漸遠漸無書,一直以來都在試圖挽回……
在禅院直哉看來,由他來接替自己的父親引領禅院家,将已經走了千百年的道路延續下去,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要禅院影像他們所期待的那樣,将人劃分出三六九等、不加憐惜地使用,又實在是難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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