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未繼位之前，做過豢龍人。這是天界上下都知道的事，卻沒人敢提。

敖廣其實很好養，這是天帝上任第一天就得出的結論。

一條藍色的小龍，上午會在弱水裡運功，下午變了人身坐在岸邊看書——不知道哪個仙使去人界帶來的話本小書。

晚上又變成一條龍沉在弱水底去了。

這時候的天帝，還隻是準天帝。

準天帝和天帝不一樣，他調皮、好動、六界亂竄……敖廣和準天帝不一樣，他安靜、皺眉、總像有心事。

“你看的什麼書。”準天帝看到他上岸，便湊過去搭話。

敖廣知道他是誰，即使不耐煩，也會認真回答，“回殿下，是《詩經》。”

“什麼是《詩經》？”

“是人界的小冊子。”敖廣怕解釋不清楚，又道，“太白星君說，是用來記事的。”

“還要寫下來？記住不就行了？”準天帝是個天賦異禀的人，湊到敖廣身邊翻看，不一會兒就将上面的東西記了下來。

譬如，皎皎白駒，在彼空谷；譬如，既見君子，雲胡不喜；譬如，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敖廣，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回殿下，我不知道。”敖廣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看。”

敖廣放下書看他，皺着眉，“因為無事可做。”

準天帝來了興緻，“原來你每天這麼安靜，是因為無事可做啊。”

敖廣點點頭，沒說話，繼續看詩經去了。

日落月升，弱水水面上撒了一層銀波。敖廣變了龍身，要沉到海底去，被準天帝甩了捆仙繩拉住爪子。

“殿下有事？”

“噓，你跟我走。”捆仙繩扯了扯，敖廣變成人身，跟在準天帝身後。

“殿下，你不用綁着我，我不會跑的。”

“呀，不好意思，剛剛甩的急，不知道拿了這個。”準天帝收了捆仙繩，“弱水下那麼大，你下去我就不好找了。”

“嗯。”

“你會駕雲吧。”準天帝踩上雲朵，“上來，不用怕。”

“嗯。”

敖廣自然會駕雲，他小時候還跟着父王去布過雨。站在雲端看下面的小人兒歡騰，自己也開心起來。

“你笑什麼？”準天帝扭頭看他，“一個人，不對，一個龍傻笑。”

“臣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你現在不就是條小龍麼。”準天帝駕雲的樣子很散漫，叉着手站，很像要去和人打架。

“臣應當比殿下年長。”敖廣算了算，應當是長了幾百歲。

“……到了到了”準天帝拉着他的手跳到一片空地上，“這就是人界了。”

“這裡沒人。”

“噗！”準天帝笑得直不起腰，“敖廣啊，你怎麼這麼好笑，人界也不是哪裡都有人的。咱們就這麼從天上掉下來，被人看見不行的。”

“哦。”敖廣龍臉一紅。

準天帝也不再逗他，“你換身衣服，法術會吧。”

敖廣點點頭，換了身和準天帝相差無幾的衣服。

“還有這個。”準天帝說着話，手已經摸了上來，“龍角竟然是軟的。”

“不……”敖廣抓住那隻手，又察覺不對，急忙松手請罪，“臣失儀，冒犯殿下，請殿下責罰。”

“你先起來，幹嘛這麼激動。”準天帝把人身子扶正，“不過摸一摸嘛。”

說着又蹭了兩下，敖廣沒敢躲，龍臉已經通紅了。

“怎麼，不讓摸嗎？”準天帝道，“前日見了你父王，我還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