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典那天，敖廣站在百官之中。衆人行禮，他立身擡頭望去，百忍隔着冠上的珠簾對自己笑。這個十六歲的小太子，終于成了一國君主。

寝殿裡，小皇帝拆了冠，命衆人退下，卻欲言又止，“先生……”

敖廣倒了杯茶給他，“陛下想說什麼，為何又喚我先生。”

小皇帝這天晚上格外倔強，他弄翻了茶杯，卻沒人敢進來，“師長不肯承認也沒關系，隻今天晚上，讓我放肆一回。”

“……你先前做的事還不夠放肆嗎？”敖廣另倒了杯茶給他，“有些事該做，有些事不該做，陛下應當明白。”

小皇帝緊緊抓着衣袍，指尖泛白，“先生不要名分，甘心嗎。”

“我沒什麼不甘心的。”敖廣笑起來，“陛下要給我什麼名分，皇後之位？”

“當然可以。”

“我不想要。”敖廣無奈的看着他，“我不在乎，你在乎什麼？”

百忍喝了那杯茶，“父皇以前告訴我，做了皇帝就能要什麼有什麼。我現在做了皇帝，卻不能讓我心愛的人坐上皇後的位置，不能昭告天下……”

“一國之主，是要造福一國百姓。”敖廣說，“陛下的心思，不該放在我身上。況且，我不喜居于人後，你該明白。”

百忍看着敖廣，“我明白，可……可師長總會舍棄我不是麼。那時候我可以把你救出來，母後答應我會幫忙，父皇也許諾不殺你。可你還是走了，你再一次舍棄了我。”

百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再”，他的心像是習慣了被敖廣舍棄。

“我沒有舍棄你……”敖廣看他情緒激動，揮手在殿外設了結界。

“父皇說給你飲的不是鸩酒，我派人去亂葬崗找你的屍骨，沒能找到……好多人去找你，可你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半點影子。”小皇帝倚着桌子，像是快要倒下去，“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遇到了阿笙，他和你長得很像，我騙自己那就是你……你又回來了。師長，你就這麼喜歡折磨我嗎？”

“我沒有折磨你。”敖廣沒想到百忍心裡會有這麼多想法。

“可你走了！你沒回來看過我！”百忍大聲喊叫起來，像是壓抑了多年的委屈終于爆發，“你不承認自己是誰，好，那就換個身份……你說你不是師長，為什麼還是不肯聽我的話，你還是要走，還是要走！”

“我什麼時候說要走了？”敖廣過去拉他被側身躲開，“我不走。”

“你騙人，你最會騙人。”小皇帝擦了眼角的淚，“你回來第一天就抱着我叫其他人的名字，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

“我什麼時候叫其他人了？”敖廣回想半天，并未叫過其他名字。

“那個人叫百忍是不是，你抱着我叫他的名字。”小皇帝步步緊逼，滿臉淚珠。瘦弱的身體擋在敖廣面前，後者想推開，卻不敢用力，“先生，我和他很像嗎？”

“你累了。”敖廣不想解釋，指尖點在眉心，小皇帝閉眼癱軟下去。

捆仙繩躲在房梁上看好戲，被敖廣一個龍爪扯下來，“他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所以胡思亂想。”

捆仙繩一端栽在地上，拼出字來，“不知道，沒做過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