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百忍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敖廣已化出龍尾，飛快向海面劃去。

出了東海，又入忘川……一路上看到十大殿凄厲的魂魄，那慘叫聲像是割在敖廣心上的刀子。如果自己晚來一百年，百忍會不會将先前的事忘幹淨，然後再‘幹幹淨淨’的做人。

十殿閻王正湊在一起，比對生死簿。鬼王坐在主位上，看到來人，手裡的扇子一合，“又來兩個祖宗。”

“鬼王，我有話問你。”敖廣龍角未曾掩飾，身上穿的是龍族的常服，此刻擋在百忍前面，看起來威嚴極了。

“這裡吵鬧，王爺請移步偏殿。”

三人進了一旁的小殿，待牛頭馬面上了茶，敖廣揮手布下結界。

“王爺要問什麼事？”鬼王道，“我這裡還有其他事情未了，不能久陪。”

“百忍的輪回，不僅消耗魂魄之力，是否也會消散記憶。”

“消散記憶不是應當的麼？誰家輪回還帶着記憶呢？”鬼王笑道，“天帝神魂入不了輪回井，大約過上十世，等魂魄消散的差不多，記憶也會一并消失。最後一世可以做個身體健康的癡兒。待到最後一世壽終正寝，前任天帝便從三界徹底消失了。”

“魂飛魄散，連記憶也一并消散……”敖廣紅了眼，看了一眼百忍。後者隐約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麼好事，此刻一言不發的低着頭，“這麼狠毒的法子，是鬼王想出來的麼？”

“龍王别錯怪好人，地府也有地府的規矩。”鬼王從身上摸出一本小冊，“天帝是肉身成聖，為斬斷情緣自請入輪回，十一世的命數都在這上頭寫着，外頭亂的厲害，王爺就在此處看罷。”

敖廣接了那本冊子，翻開第一頁便是百忍的字迹，除了名字，還寫了生辰。

上頭記載着百忍已經規劃好的命數，除了第一頁，後面是陌生字迹。但敖廣相信，百忍一定看過這本冊子。

因為百忍從未身死，所以第一世不是輪回，而是封了記憶和法術，在人界被折磨至死……死後魂魄再入酆都輪回……

敖廣看到第二頁，眼淚已經止不住。那是肉身成聖，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東西……百忍卻這麼輕易的舍去，為了舍棄這具肉身，被捅刺了上百刀，這第一世，當真是不得好死。

敖廣不忍看下去，可他還要看，看一看如今過了幾世，百忍的法術記憶還剩下多少。

這麼多次輪回，百忍什麼都做過，将軍、大夫、教書先生……再到小皇帝，又已經過去了八世。算上第一次的慘死，還有兩次輪回。

需在這兩次輪回中，找到破局之法。不，還有一世，下次再輪回，百忍就會連自己也忘幹淨，變成一個癡兒。

敖廣收了冊子，略緩了一會兒，起身去主殿。鬼王關注着這邊的動靜，一早走了來，“龍王也看到，我這邊一堆糊塗爛賬，不知道被勾畫了多少東西，實在是無心接待二位。這根鎖魂鍊，就當做賠禮吧。”

“鬼王既然還有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敖廣收了鍊子，連帶那個小冊子，一同拿出了地府。

百忍小心翼翼的開口說話，“你……生氣了。”

“沒有……我隻是在想，如何救下你。”

“你哭了。”百忍想為他拭淚，被抓住手腕，“不要哭，救不了，就不救。”

“不救？看來你是真的想死，既如此為何還要來招惹我。”敖廣猛地一拉，百忍跌在雲上，哭紅的眼睛逐漸靠近，“你若是不讓捆仙繩來找，我就不會知道你的事，也不會讓丙兒受那麼多苦……現在好容易找到你，我以為隻要陪你過了輪回就萬事大吉。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求的竟然是魂飛魄散。百忍，你好狠的心。”

“我……”百忍看他又哭起來，伸手去接眼淚，想為自己辯解，卻什麼也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