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訣是最基本的術法,可以安穩被魔影響的心智,去除少量附着于表面的魔氣。
但是像成延延這般被魔族大能直接灌進體内的,這個如此基本的口訣,正常來說根本起不了作用。
不過,現在是非正常情況。
成延延沒有任何猶豫,按照記憶捏起了手印。
貓腳鼎見她已準備好,古闆地提醒道,“開始了便不能停下,不然你會在非人的折磨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耗掉所有的生命,才會死去。”
“而以你的身體,約摸會持續五天。”
成延延心猛地一跳,她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和原書中的死法是一樣的,如果沒能熬完整段咒文......
貓腳鼎沒有給她太多時間平複複雜又恐懼的心情,開始一字一句,如同沒有感情的機械語音,念着和成延延記憶中有些許不同的驅魔咒。
咒語變得冗雜晦澀,成延延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還是一字不落的在心中跟着默念。
毫無防備心。
貓腳鼎作為巫族全族供奉的神器,向來高高在上,不太會顧忌别人的感覺。
隻會在當下情況做出最合适的判斷。
所以他在确保成延延沒有生命危險的前提下,用了非常極端的手段。
主打一個快準狠。
魔氣如附骨之疽,融在血肉,浸入骨頭。
按照貓腳鼎給的方法,直接粗暴的祛除,最直觀的感覺便是––痛。
難以言喻的痛。
才跟着默念完第一句,成延延覺得自己如同十惡不赦的壞人,受着極端刑法,活生生被絞着肉,刮着骨,四肢百骸疼得痙攣。
想要停下來。
但是她想活着啊。
隻能咬着牙堅持。
這一刻她是怨恨的。
為什麼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
為什麼要她經曆這些痛苦。
心中的怨念讓體内的魔氣愈發猖獗,咒文和魔氣的厮殺越發激烈,疼痛繼續加劇。
結印的手過于用力,指甲已經深深陷入嬌嫩的手掌,鮮紅的鮮血順着纖細白嫩的手腕,沒入袖口。
每一個字對于成延延來說,都痛到極緻,有一口氣吊着她,也暈不過去。
她喘着粗氣,即便意識有些模糊,也依舊一字不差地跟着默念。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成延延的力氣已經耗盡,人都有些坐不穩了。
痛到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順着本能脫力往一個方向倒去。
看着倒下來的人,江辭華沒有躲,也沒有任何動作,冷冰冰地看着這一切。
她輕輕撞在他胸口。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懷裡的嬌小身軀痛到不停地顫抖,像是緊繃到極緻的弦,随時要斷裂。
成延延的手也抖得厲害,手印将要維持不住,欲散未散。
夏日炎炎,知了在拼盡力氣嘶吼着,給自己最後的生命畫上一個華麗的句号。
伴着蟬鳴,成延延的手終是堅持不住,力道忽地松開。
無力地往下垂落。
這一瞬,溫熱寬大的手掌裹住她的雙手,穩穩定在她胸前,鮮血浸染了骨節分明的手,從指間滴滴滑落。
“别停。”聲音平穩冷靜,和貓腳鼎那沒有絲毫情緒的機械音差别很大,成延延雖然暈乎,卻聽得很清晰。
成延延稍稍找回了點意識,繼續跟着貓腳鼎一字一字地默念。
強撐起來的意識迅速流散,又變得模糊不清,她甚至已經忘了自己在做什麼,靠着本能進行着眼下的這一切。
時間過得很慢,耳邊傳來的咒文終于停下來了。
成延延渾身被汗水浸透,斑斑點點沾着鮮血,她失去了所有力氣,任由着自己往深淵沉淪。
懷裡人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江辭華把她的手放下,卻沒有松開懷抱,雙臂牢牢的圈着她。
愈發用力。
直到成延延不舒服地輕皺眉頭,他才驟然松開力道,垂着眸子,眼裡情緒晦暗不明。
過了許久,天邊泛起了赤紅的晚霞,橙黃霞光鍍在兩人身上。
成延延眼睫微動,緩緩睜開雙眼。
自從來到這裡,她總是有種不真實感,潛意識裡一直覺得這就是夢。
經過這場非人的折磨,她才切切實實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一種殘酷的真實。
從小到大,受過最嚴重的傷,不過是被開水燙了一塊巴掌大的傷口。
這種傷口,在她看來,已經是相當嚴重的事情。
可是,可是。
她怎麼會來到一個那麼危險的地方呢?
她該怎麼辦?
她要怎麼辦?
劫後餘生,渾身通暢,成延延的意識異常清晰,眼下的情況和未來的不确定不可阻擋地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緒。
恐懼和迷茫讓她覺得有些窒息,有些不知所措。
眼淚無聲從臉頰滑落,滴落在身前勻稱修長的手上。
江辭華察覺到清涼的淚水,垂頭觀察懷裡的成延延。
身後之人身體細微的動作攏回成延延的思緒,她這時才發現,自己正陷入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裡。
雙手被緊緊裹着,兩人手上的斑駁血迹已經凝固,和白皙皮膚映襯,看起來觸目驚心。
夕陽從窗外照進來,被窗戶裁切成一個規規整整的橙色菱形方塊。
氣氛安靜祥和。
落在身上的視線猶如化成實質,成延延回望過去,落入江辭華琥珀色眼眸中。
他在擔心吧。
肯定心疼壞了。
成延延抽出手掌擋在他眼前,聲音溫柔如水,“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