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謝。”
“你得空時,可多去陪他。”
“我會的。”
次日清晨,無邪與崔雪時一同出發。
風弈為他們收拾了行裝,吃喝穿用加起來,裝了一整輛馬車。
無邪皺眉:“哪裡用得着這麼多?”
風弈垂着手,往崔雪時身邊縮了縮:“大多是給夫人準備的,怕夫人出門了不習慣。”
崔雪時今日作無情道女修打扮,因容貌被毀,臉上有疤,又以一副白紗覆面。
她心道,風弈真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她來寰日宗前,從北到南、從南到北走了一個來回,哪會如此嬌氣?
“出門在外,還是儉省些比較好,是吧尊上?”
“夫人說得對。”
無邪命風弈将零嘴玩物全都搬下,因北方天氣寒冷,僅多留了幾件女式的厚衣物,看也知道是為誰留的。
相送的弟子們議論紛紛,說新婚之夜,這位齊夫人就得罪了尊上,被施以焚面之刑,毀了容貌,怎麼今日看起來,兩人的關系卻還不錯?
另一人跟着說,這就叫“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既然得罪尊上就沒有好果子吃,難道要一直犟下去嗎?
又有一人說,咱們尊上雖然冷淡了些,但人挺好的啊,否則夫人容貌都毀了,幹嘛還留她在山上啊?
零零碎碎的議論聲鑽進崔雪時的耳朵裡,她剛要擡手,遮一遮那難看的疤,卻被無邪一把握住。
“你做什麼?”她小聲問。
“扶夫人上車。”無邪握緊了她的手。
雙手交握時,崔雪時有一瞬的恍惚,從前崔寂的眼睛不好,她總是下意識地去牽他的手。
遇到不好走的路,她會用不同的力度握緊他,提醒他要小心腳下。
而今易地而處,被握緊的人變成了她,縱使前路有許多未知,她也得以心安不害怕。
無邪說是扶的,其實是抱的。
衆目睽睽之下,他将她打橫抱起,躬身進了車廂。
黑色的長袍,熟悉的氣息,說不上來為什麼,崔雪時的臉霎時就紅了。
馬車雖然套了馬,卻是以法術催動的,以無邪的實力,日行千裡都綽綽有餘,但他隻捏了個催行訣,由着馬車不緊不慢地走。
如此一來,大約要一兩個月的光景,才能抵達梅隴仙君的行宮。
車廂内到底狹小,無邪坐在一側,崔雪時便遠遠的,坐在另一側。
“很怕我嗎?”無邪邊問她,邊挑開車簾,漏了些風景進來。
崔雪時很難說明白,她如今對無邪到底是什麼感覺。
容貌被毀,嗓音被改,按說應該恨他入骨,但她又莫名的,并不反感與他親近。
一則,她已成為宗主夫人,與無邪親近的程度,比師弟崔寂更甚,為此,她很有幾分愧疚和不安。
二則,她與無邪相處的感覺,與前世的魔尊更加相似,明明怨恨已極,卻又無法分辨,究竟是為了救人才被迫與之苟且,還是她對仇人也動了心。
無邪沒有等到她的回答,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鲛绡制成的錦囊,遞給她:“打開看看。”
崔雪時好奇接過,甫一打開,便看見了二十顆金光閃閃的珠子:“金鱗貝珠!”
“别總想着去池塘裡撈了,那天我扔出去的,是花盆裡的幾顆石頭。”
“扔珠子是假的,但你生氣是真的,你……為什麼生氣?”
無邪答不上來,他也沒有辦法回答。
他總不能告訴崔雪時,第一次見她,就已對她情根深種。
六年前在密林,他不過是出去找些吃的,李玄燭就趁機送給她一個螢火蟲般的小靈器,融在她掌心。
後來,他們每次牽手同行,他都能感受到,她的掌心有個小玩意兒,頻頻刺撓着他。
可見崔雪時對待旁人示好,一直都是來者不拒的,胸口的桃花墜就已令他急火攻心,更别提,還有一袋她拼了命也要撿回來的漂亮珠子。
見他沉默,崔雪時伸手在跟前晃了晃:“喂。”
無邪回過神,敷衍一句:“本尊脾氣不好,夫人多擔待。”
脾氣不好倒是小事,崔雪時無意間一個動作,發現他的眼睛應該有些問題。
她治療過太多有眼疾的病患,已十分有經驗,無邪回神時,動作有明顯的遲滞,仿佛不是看見的,而是靠别的什麼辦法感知到的。
“你是不是有眼疾啊?”崔雪時試探着問。
“什麼……?”無邪渾身一僵,但又立刻松開了,“我沒有。”
“我在普茹洞天跟随霭蓼仙上學了幾年醫術,專治眼疾,你摘下面具,讓我仔細瞧瞧。”
“不……”
此處已無靈力禁锢,崔雪時不等他反對,驟然出手,伸向無邪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