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霜殿終歸是仙家行宮,他不好硬闖,便隔着一箭之地,耐着性子慢慢等。
然而,他越等越覺得不對。
梅隴住處靈流湧動,似落下結界,将門窗封了個嚴實,連一絲聲音都透不出來。
崔雪時上門,隻是為他祛除濁氣,即便他自慚形穢,不想被人看見,又何必封死門窗?
可緊接着,血契動了!
為了不影響崔雪時,六年裡,他幾乎沒有催動過血契,而禦靈隻有在遭遇極大危險時,才會通過血契牽動禦主,以本能求救!
無邪扔了傘,揮退仙童,提氣一縱,疾馳至梅隴房前。
“厭嚣!”
喝令一出,厭嚣劍從他體内析出,凝聚強大靈流,斬向前方結界!
削金斷玉之聲破開寂靜雪幕,仙法凝成的結界竟生生撕裂出一道口子!
無邪欺近,剛要踏入,裂口竟在快速彌合。
他以凡人之軀對抗仙族,實屬自不量力,但建造幽霜殿所用的木石,卻是取材于人間。
無邪靈力經由裂口穿透結界,他施起禦器之法,轉瞬,梅隴卧房的牆壁門窗悉數崩為碎片!
視野再無阻礙,可隻此一眼,便叫他火從心起!
梅隴膽大包天,竟綁了崔雪時,将她壓在身下,要與她親熱。
崔雪時發髻淩亂、衣衫不整,卻憑着腿上力氣,拼命踢蹬反抗着。
“找死!”
厭嚣感應到主人心意,先于無邪而動,直指梅隴要害!
梅隴不得已,隻能先放開崔雪時,無邪搶身上前抱回了她,扯落黑袍為她披起,小心藏到身後。
崔雪時一時愣怔:“厭嚣劍……?崔寂?!”
梅隴躲開劍芒,嘿笑道:“怪不得小醫仙不肯從我,原是愛慕于你。待我殺了你,她定會回心轉意!”
“憑你?”無邪執劍站定,周身盡是肅殺之氣。
一場仙人之戰不可避免,崔雪時仍受仙力禁锢,隻能大呼“小心”!
梅隴廣袖一揮,身浮于半空,掌中驟然飛出五枚花瓣,化作細長銀針,直刺向無邪面門。
無邪一躍而起,閃身避讓,前五枚未能擊中,其後又有數十枚齊射,将他前後左右的去路全部封死,若是沒有破解之策,隻怕要被紮成個刺猬。
梅隴的仙法已然恢複,人間修士再強,又豈能接得住他的絕招?
他高擡雙臂,祭出咒訣,一連甩出數百枚花瓣,漫天針雨将無邪重重包圍,已是勢在必得。
見無邪處于下風,崔雪時心生一計,大喊道:“雪!外面有雪!”
無邪當即會意,他最擅水系法術,雪可化水,水能凝冰,他擡手結一冰凝之印,立起冰盾,擋住了飛襲而來針雨。
“你以為,本仙使是吃素的嗎?!”梅隴見針雨傷不了他,旋即合掌運勁,在身前凝出一副金玉質地的八卦來。
無邪有眼傷,雖看不太清那副八卦的紋理,但它的氣息,與浣月所執之劍,以及霆法長老的雷霆法鞭都極為相似,想來都為天授神器,威力非比尋常。
八卦于梅隴掌中飛速旋轉,驟然金光璀璨,斜削而至,冰盾便被擊了個粉碎。
厭嚣抵住八卦,初戰神器,它亦發出長嘯嗡鳴。
無邪挺劍而上,與之鏖戰數十回合,堪堪戰至平手。
可神器威壓強得難以形容,在其靈流籠罩之下,别說法術招式,就連步伐也變得越發遲緩。
厭嚣嗡鳴變弱,漸已不敵,無邪勉力強撐,但落敗也隻是時間問題。
“我教你的,你忘了嗎?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崔雪時再度急喊,“我沒事!你不必為了我,争意氣之勇!”
師姐說得對,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他們的目的不是赢,而是好好活着。
無邪再度以禦器之法,将所有東西都變作了“武器”,包括房梁與屋頂。
宮殿房頂驟然垮塌,木梁與琉璃瓦如瀑流般湧向梅隴,令他不得不分心應對。
争取到這數息工夫,無邪反手抄起崔雪時,頭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豎子!你竟敢逃!”
梅隴面露惡相,一記八卦飛旋而來,這次竟然不是沖着無邪,而是他懷裡的崔雪時!
無邪護住崔雪時,側身避讓,那八卦撞于地面後,吃了個反力,再次折向了他們。
神器直沖面門,無邪傾身按下崔雪時,本以為堪堪躲過,豈料八卦斜擦額頭,令那面具應聲而裂,墜落于地。
崔雪時還未從心悸中緩過神來,便聽見梅隴狂放大笑:“哈哈哈哈!你倆果然是什麼鍋配什麼蓋!都一般的容貌醜陋,令人惡心!”
無邪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匆忙擡手,擋住右半邊臉。
“崔寂……”崔雪時盯着他,另一半沒有擋住的臉,的确是崔寂的臉,也是與她無比相似的臉。
“别看我……走開,别看我……”無邪已無力再戰,額頭的汗水和着雪水,于側臉滾落。
六年未見,師弟竟在她身邊,崔雪時如何能夠忍住不看?
她攀上他手臂,用力拽下,她看見他的右臉不知被什麼利刃,刻了個深可見骨的“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