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适應太久,崔雪時與崔寂攜手回山,弟子們“呼啦啦”跪了一地:“拜見尊上、夫人!”
為首的是右護法李玄燭,他颔首作揖:“恭迎宗主,途中一切安好否?”
“都好,我不在時,辛苦你了。”無邪攙起他,免了他的禮。
“宗主,”李玄燭視線繞過無邪,看了一眼崔雪時,又道,“谷墨門的人來了。”
無邪眉頭一擰:“他們來做什麼?”
李玄燭搖頭,表示不知:“或許,仍是為了仙使巡查之事。”
梅隴仙君一事,無邪早已将前因後果傳書于谷墨門,他們匆忙到訪,竟不知有何指教。
“來的是哪幾位?”
“門主墨瑛已經到了,霆法長老暫有要事,兩日後趕來與門主會合。”
“墨門主親自到訪,怠慢不得,你們好生伺候,待我沐浴更衣後,再去拜會她。”
寰日宗人手短缺,風弈被指去侍奉墨門主,無邪身邊就隻有崔雪時。
“去歇息吧,我自己可以。”無邪甫一回房,便有些神思不屬,攪着木桶中的熱水,半晌也未曾更衣。
崔雪時卻很執拗:“還是讓我來吧,倘若我連照顧你起居也不肯做,豈不更叫旁人懷疑我的身份?”
無邪沒有多說什麼,任由她替自己解了衣袍,送入熱湯。
崔雪時挽起衣袖,浸了熱帕,從脖頸往下,緩緩替他擦拭着。
他的背上,數十道鞭痕縱橫交錯,傷口雖已愈合,但仍昭示着他受刑之時的慘狀。
繼李特之後,崔寂成為了第三個踏入結界的“明燭”,他身染魔氣,卻未被正道仙門處死,或許正是因為,他還有用。
然而當年的崔寂,失了倚仗,又孤掌難鳴,明明替修真界解決了大麻煩,卻還是備受屈辱,至今都活在谷墨門的控制之下。
崔雪時本想尋個機會,替崔寂讨個說法,卻沒想到,她還沒行動,對方就先上了門。
“墨瑛是誰啊?她厲害嗎?”她給無邪捏着肩,替他松泛松泛疲累的筋肉。
“是谷墨門門主,也是墨老門主的長女。老門主飛升時,沒能挨過天劫,殁了,墨瑛是他叔父墨秋吟養大的。”
“老門主殁時,墨瑛年歲尚小?那墨秋吟為何沒成為門主?”
“墨秋吟與霆法長老觀念不合,時常意見相左,而墨瑛是霆法之徒,對她師父,她深信不疑。”
崔雪時聽明白了,谷墨門的門主由墨家傳承,但實際掌權者,是手握天授神器的霆法長老。
墨秋吟與霆法不對付,霆法自然不會扶植他,而是找了個更聽話的墨瑛,充作他掌控谷墨門的傀儡。
“谷墨門乃是正道領袖,墨瑛年輕,她能服衆嗎?”
“墨瑛最擅長的,便是駕馭人心。譬如每次聆聽天界法旨,她皆要在奉仙台跪滿三日三夜,宗門内外,敬服她的人很多。”
“那墨秋吟呢?他養大了墨瑛,總不能任由她将谷墨門拱手讓給霆法。”
無邪接過她手裡的帕子,起身更衣:“……我洗好了,你好好休息,不必跟來。”
崔雪時應了一聲,轉念又想,雲暄不讓她跟去,卻沒說,她不能自行去。
六年前的密林洞穴中,她僅與霆法打過一個照面,至于此人是何種秉性,是否有什麼軟肋,她一概不知。
墨瑛是霆法之徒,倘若能從她那處探尋一二,将來對上霆法,也有更多籌碼。
崔雪時換了身輕便的衣裙,悄悄往議事殿中去。
幸而寰日宗她還是熟悉的,她從後門入,躲在薄紗隔斷之後,暗窺堂上的動靜。
“無邪哥哥!”少女的聲音脆若黃鹂。
透過薄紗,崔雪時模糊中瞧見,墨瑛一把抱住了雲暄。
少女身量嬌小,頭頂大約隻到雲暄下颌,她賴在他的胸口上,親昵地蹭了又蹭。
“門主,此處許多人瞧着,不妥。”崔寂推拒着,但又着實不敢太用力。
“無邪哥哥自打回了寰日宗,便再也沒來谷墨門瞧過我,次次都派李玄燭那個木頭疙瘩來,沒意思!”
“李護法是霆法長老的侄兒,他叔侄向來親厚,本尊總得尋個由頭,叫他們常常見面才好。”
“他們親厚,難道我與無邪哥哥就不親厚?何苦成全他們,倒讓我一直思念你?”
墨瑛自小被墨秋吟嬌慣寵大,師父霆法雖然嚴苛,卻也礙于她門主的身份,對她有求必應。
于墨瑛而言,整個修真界都不應該有她要不到的東西,以及得不到的人。
無邪對一旁随侍的風弈使眼色,風弈便上前一步道:“墨門主身份尊貴,此番造訪,令我寰日宗蓬荜生輝。隻是,門中還有許多事務亟待宗主處理,不妨由在下領着門主,四處遊賞一番?”
“處理事務?”墨瑛放開無邪,輕笑道,“我今日要說的,便是對寰日宗來說,最重要一件事。”
無邪後撤兩步,畢恭畢敬道:“墨門主請講,我等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