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梨把随便一扔,哒哒哒跑過去,湊到水池邊,迅速洗了個手,然後坐到方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宮浸月把菜鏟出鍋。
葉秋梨甚至坐得很端正,跟小學生一樣,兩手交疊,仰着腦袋,問弟弟:“你做了什麼菜?一開門就聞到香香的。”
宮浸月還在炒菜,頭發有些長了,身上穿着葉秋梨的舊校服,松松垮垮的,校服袖子挽起來。身體看起來介于少年和小孩之間。
不過性格是比一般小孩冷酷千百倍的。他正背對着葉秋梨,抿唇,沉默地掀動鍋鏟,并不回答葉秋梨的問題。
鐵鏟跟鍋互相碰撞,發出響亮的聲響。菜的香味随着不斷騰高的火焰,溢滿整個房子。
葉秋梨聞着那陣香味,越聞越開心,也不計較宮浸月忙着炒菜不理他,安心端坐着,等吃晚飯。
葉秋梨是個很容易滿足的樂天派,一天的委屈擠在心裡,在開門聞到家常飯菜香的那一刻,就煙消雲散了。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宮浸月炒完了菜,把瓷碟端上了桌,竟然隻有一隻碟子。
瓷碟裡面裝了青菜炒豆腐,一些肉,一大塊白米飯。
宮浸月把食物全部裝進一隻碟子裡,擺到了自己面前,然後坦然自若地坐下來,低頭吃飯,從頭到尾無視了端正坐着的葉秋梨。
葉秋梨面前空空如也。他等了一會,去竈台上扒拉,鍋裡空空的,電飯鍋也是,所以是真的沒有他的飯。
葉秋梨有些呆了,同時也感到無比委屈,眼尾很可憐地垂下來,走到宮浸月身邊,“你沒有做我的飯呀…。”
眼神聚焦在宮浸月碗裡的菜。
他看起來好會做飯哦。青菜炒得水靈靈的,肉煎得剛剛好,略微焦黃,上面閃着一層薄薄的油光。葉秋梨看得,喉嚨滾動了一下。
好餓。
宮浸月一筷子把那塊肉夾起來,頭也不擡:“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幫你做飯。”
葉秋梨的眼睛圓圓的:“為什麼?”他以為早上的時候他們已經和好了。
宮浸月似乎覺得很好笑,擡起頭來,眼神冷漠:“我憑什麼為你做飯?菜是我去菜市場幫人守攤子别人給我的,隻有一點點,我自己都吃不飽,為什麼要管你死活?走開。”
葉秋梨倒是沒想到這個原因。前十八年裡,他天天被人伺候着,習慣了坐在餐桌上就有人給他送上好吃的。
又忘記了,這個世界隻有他一個人了。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
葉秋梨瞬間感覺很難受了。比白天被老師罵還要難受。
“好吧。”葉秋梨也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他的腦袋耷拉下去,“不管就不管吧。我也…我也不是很餓。”
宮浸月依舊沒放過葉秋梨:“而且,就算有多的米飯和菜,我也不可能莫名其妙會為一個人做飯。要我照顧你?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
葉秋梨已經走去床上躺着了,睡覺吧,睡着就不餓了。
他的腦袋埋在被子裡,氣不過,又對着宮浸月大喊大叫:“我什麼時候要你照顧我了?我一個人也能活得好好的!是非常好!”
宮浸月覺得更好笑了。
葉秋梨的話聽起來沒有半分可信度。
雖然比自己大三四歲,但是完全是個可笑的生活白癡,分不清鹽和糖,昨天晚上拿糖水給他塗傷口,惹來一堆蟲子;
前幾天打架弄亂的東西,被子,完全沒有意識去整理收拾;回到家書包亂扔;賴床能賴半小時,早上起來頭發都不知道梳一下,就那樣頂着一頭呆毛去上學,隔着八百裡都能看得出這是個笨蛋;
還會以為坐在飯桌上就會有人自動給他做飯,他以為生活是美妙的童話故事嗎?
笨得要死啊。
宮浸月看到這種少不更事的笨蛋就來氣,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坐在餐桌上,吃完了飯,把碗拿去洗了。
然後準備離開這裡,繼續流浪。
葉秋梨躺在床上,動了一下。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宮浸月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手放在門把手上,聽到葉秋梨的哼唧,他回了一下頭,漫不經心地,注視着窩在被子裡的葉秋梨。
心底漫過某種鮮明又微妙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