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文一時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蘇特爾已經起身離開他身邊的位置,回到他辦公的桌子前。
“你,你怎麼……不是,我上次問你,你不還說他可能是…是方夜派來的細作?!”
鋼筆尖在白紙上洇出墨團,蘇特爾望着文件上漸漸擴散的黑色痕迹:“在沒有查到足以蓋棺定論的證據前,”他轉動鋼筆,讓墨迹被陰影吞沒,“我傾向于他是清白的。”
希文聽見蘇特爾的話,一時間怔在原地。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着,卻發不出聲音,在下一刻他意識到了什麼,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
“你是認真的?”半晌,希文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喉嚨緊得發疼,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你不怕他......不怕他......”
他一時間想不出任何能勸住蘇特爾的話,隻能機械的混亂的重複着無意義的話語。
辦公室的恒溫系統突然發出一聲輕響,冷白色的燈光在蘇特爾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銳利的陰影。
他向後靠在真皮座椅裡,銀灰色的制服在燈光下泛着金屬般質感的冷光。修長的手指在實木桌面敲擊出規律的節奏,每一聲都精準地落在希文紊亂的呼吸間隙。他在思考,思考希文的話,但并不全然接受。
希文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太了解眼前這個男人了——這個在屍山血海中面不改色,在政治漩渦中遊刃有餘的戰争機器。蘇特爾向來把人心當作棋盤,每一步都計算得精确無誤。可現在……現在………
希文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他太清楚這意味着什麼——不是逢場作戲,不是權宜之計,而是真真切切地,萬劫不複。
“他專門挑你精神力暴走時強制匹配,這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算計好了的……”
希爾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裡回蕩,近乎乞求,他再也承受不起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離開他了
蘇特爾終于擡起眼,目光平靜地望向他,卻依舊一言不發。
希文的呼吸急促,他想起在雄保會匹配網站上看到的那個雄蟲的照片——塞缪,那雙看似溫順卻暗藏鋒芒的眼睛。
他咬緊牙關,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還有,還有塞倫,他哥哥死了,死在你的手上,就算你我都知道塞倫的死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意外,塞缪就知道嗎?失去血親,你覺得他能甘心?甘心讓你就這麼待在他身邊,絲毫沒有私心?!”
死寂在辦公室裡蔓延。蘇特爾敲擊桌面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曲起,形成一個僵硬的弧度。
半晌後他突然笑了,嘴角揚起的弧度恰到好處,眼底卻結着厚厚的冰霜。
“就算是算計好的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蘇特爾的聲音很輕,像是喃喃自語。
他緩緩擡起眼,辦公室頂燈慘白的光線落進那雙墨綠色的眼眸中,在虹膜邊緣勾勒出一道極細的冷光。
“我會讓他甘心的。”
就算塞缪真是方夜派來的間諜又如何?就算那個雄蟲帶着刻骨的仇恨接近他又如何?
他會親手折斷那些利爪,拔掉所有毒牙,然後……用最堅固的鎖鍊将這個人永遠禁锢在身邊。
他隻要他。
*
蘇特爾推開家門時,夕陽正将最後一縷餘晖灑進客廳。酒紅色的木地闆上流淌着金色的光斑,廚房玻璃窗上凝結的水珠折射出朦胧的光暈。炖湯的香氣混着水汽從門簾縫隙中鑽出來,在玄關處萦繞不去。
“蘇蘇,歡迎回家!”
小酥踩着滑輪滑過來,身上新換的墨色山水畫旗袍在暮色中格外雅緻。兩隻白鶴在衣擺處展翅欲飛,機械手指得意地撚着賽博裙角做作地轉了個圈,确實是比之前的那幾身都要漂亮不少。
小酥臭屁的顯擺道:“這是塞缪在光腦上畫的。”
蘇特爾違心道:“你穿太胖了。”
小酥:生氣.jpg
小酥圓圓的腦殼上頓時氣鼓鼓地亮起紅燈,正欲反駁,廚房傳來“叮”的一聲提示音。它這才不情不願地滑向廚房,機械臂洩憤似的把炖鍋開關扭得啪啪響。
蘇特爾問小酥:“塞缪在哪裡?”
小酥捂住金屬腦殼,裝聾作啞來表達憤怒:“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