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特爾隻好自己上二樓找。
二樓書房空無一人,光腦屏幕泛着冷調的藍光。蘇特爾轉向卧室時,房門突然從内打開。塞缪的臉頰泛着不自然的潮紅,淩亂的衣領下露出一截泛紅的脖頸——那裡本該光滑的皮膚上,赫然浮現着略有些浮誇的黑色蟲紋。
“你回來了?”塞缪看到蘇特爾一愣,濕潤的發梢還滴着水,“抱歉,我都沒聽見動靜。”
蘇特爾的目光在觸及塞缪的瞬間便暗了下來。
他狀似随意地掃過塞缪身後半開的浴室門——潮濕的熱氣撲面而來,混合着柑橘調沐浴露的清香。蘇特爾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個角落——挂着的水珠、歪斜的沐浴露瓶子、地上未幹的水痕。沒有可疑的氣味,沒有陌生的痕迹,隻有塞缪獨屬的氣息在蒸騰的熱氣中愈發鮮明。
視線緩緩收回,最終釘在塞缪裸露的脖頸上。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黑色的蟲紋因充血而格外明顯,邊緣還泛着不自然的紅,像是被人用力擦拭過。蘇特爾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指節微微發緊。
“洗澡了?”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度,目光如同實質般在那片泛紅的皮膚上流連。
塞缪下意識擡手想整理衣領,卻被蘇特爾先一步用指尖輕輕按住了手腕。那觸感很輕,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有水珠。”
蘇特爾面不改色地抹去塞缪鎖骨上的一滴水,指腹在那處皮膚上多停留了半秒。
他的動作看似溫柔,眼底卻翻湧着晦暗的情緒——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在确認這片肌膚上隻留有自己氣息的同時,也在無聲地刻下印記。
曾經布下的監控網已悄然撤去,隻剩下光腦裡那個幾乎不再啟用的監視程序。這對習慣掌控一切的蘇特爾而言,無異于一場豪賭。他正在學習一種全新的、陌生的情感——像塞缪那樣毫無保留地去愛,去信任。
這種改變後所可能發生的一切讓他既渴望又恐懼,就像長期居于黑暗的人突然直面陽光,他感受到刺痛。
但并不是全然不能忍受。
浴室裡的水汽混着沐浴露的香氣飄出來,蘇特爾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些,鼻尖擦過塞缪微濕的發梢,深吸一口氣,将這股獨屬于塞缪的氣息刻進記憶裡。
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塞缪身上的味道卻總是更讓他着迷,他喜歡抱着塞缪,或者窩在塞缪的頸窩睡覺,呼吸間全是令人安心的氣息。現在這股氣息裡還混着水汽,愈發鮮活生動。
“貼這個做什麼?”
他擡手摩挲着塞缪頸後的劣質蟲紋貼,低聲問,清冷的聲線裡藏着一絲隻有塞缪才能察覺的柔軟。
沒等塞缪回答,他已經偏頭碰了碰對方的唇角。
這個吻輕得像一片雪花落下,卻在分離時若有似無地用唇蹭過塞缪的下巴。
他的手臂虛環在塞缪腰側,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塞缪覺得被禁锢,又能将人完全籠在自己的氣息裡。
他凝視着塞缪含笑的眉眼,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那種與生俱來的占有欲在血液裡叫嚣,讓他幾乎控制不住想要将人徹底禁锢在懷裡的沖動。指節因為克制而微微發白,蘇特爾垂下眼睫,
“我是想……”塞缪輕笑時胸腔的震動清晰地傳遞過來,“換個身份出去工作會更容易些。”他擡手撫上蘇特爾緊繃的後背,指尖順着脊柱的線條輕輕安撫,“他們老是看我,嗯?貼這個會方便些。”
蘇特爾的下颌線條繃得更緊了。他當然知道塞缪的容貌有多引人注目——那雙墨色的眼睛和精緻的五官總是能輕易吸引旁人的目光。想到有其他人會盯着塞缪看,他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一瞬,又在意識到時立即放松。
塞缪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帶着笑意仰頭回吻。這個吻溫柔而堅定,像是在無聲地承諾什麼。蘇特爾閉了閉眼,收攏的手指慢慢松開,轉而輕輕攥住塞缪的衣角。
他覺得塞缪似乎在隐瞞什麼,因為他根本不需要工作。
蘇特爾曾在監視器泛着雪花的昏暗畫面中,目睹過塞缪整頓塞倫産業的鐵腕手段。
周身裹挾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襲黑色風衣像是凝固的夜色,金屬袖扣在頂燈下泛着冷光,居高臨下地睨着跪伏在地的求饒者,冷白修長的手指夾着文件重重甩在對方臉上。
整個過程中,塞缪一個字都未曾說出口,甚至連眉梢都未曾動過,薄唇緊抿成一道鋒利的線,卻讓人哪怕隔着屏幕都感到脊椎竄上一陣寒意。
他以雷霆之勢,在塞倫葬禮後的短短一個月内便完成了權力整合。出手快得令人心驚,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刺入組織最脆弱的關節。
那些牆頭草們甚至來不及在塞倫的墓碑前假惺惺地落下最後一滴淚,就已被迫在效忠書上按下血指印。
塞缪站在靈堂回廊的陰影裡,黑色手套撫過白色玫瑰花瓣:“死人的嘴,才是最嚴的。”
清算來得悄無聲息卻又鋪天蓋地。老派勢力的骨幹們相繼遭遇“意外”——汽車在盤山公路失控墜崖,高級公寓突發煤氣爆炸,甚至有人隻是飲下一杯威士忌便再沒能醒來。财務部的賬本在一夜之間被重制,所有可疑資金流向都被巧妙地編織成合理的投資軌迹。
在這場大清洗中,唯有一人始終立于風暴中心卻纖塵不染——盧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