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盧西恩的事情處理好,塞缪很快回到家中。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下午時下單的廚房用品全都拆開,清洗,然後對照着說明書研究用法。
頭頂的燈突然閃了一下,又恢複了正常。
塞缪放下手裡的說明書,擡頭盯着頭頂的燈,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後背有一束如有實質的目光定在他的後背。
他緩緩轉身。
“閣下,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
客廳頂燈正下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坐着一個人,交疊的雙腿在地面上投下交叉的陰影,蒼白的指尖交握在胸前,微微笑着,眼睛冰冷的望向塞缪,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他微微前傾身體,燈光在他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伯爾,我的名字。”
塞缪沒有動,兩人隔着很長的一段距離,隔空對視。
“你是方夜派來的。”塞缪沉默良久,緩緩道。
伯爾的笑容擴大了。
這個本該表示友好的表情在他臉上呈現出可怕的違和感,就像一副精心繪制的人皮面具突然裂開縫隙。
他終于開始認真地緩慢地打量起塞缪來。
“我倒是小瞧了閣下。”
塞缪輕輕的放下手中的說明書,“你是故意趁着蘇特爾不在的時候來的,又或者,這場宴會本身就是你們做的局。”
伯爾突然站起身,臉上浮現出誇張的驚喜表情。他熱烈地鼓掌,掌聲在空曠的客廳裡回蕩。
“閣下好判斷,”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帶着令人不适的亢奮,“就是說的話不太好聽。”
他的表情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陰沉下來。
他緩步走向塞缪,在距離塞缪一步之遙時突然俯身,那張蒼白的臉瞬間逼近。
“這怎麼能叫做局呢?”
伯爾的手像鐵鉗般扣住塞缪的手腕,強迫他将藏在身後的手轉到前面,就像在調整一件展示品的角度。
塞缪能感覺到自己的腕骨在對方掌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血液在壓迫下艱難地搏動。他沒有辦法反抗,甚至動彈不得。
伯爾饒有興緻地欣賞着塞缪因疼痛而微微顫抖的手指,像在把玩一件精緻的玩具。
一根、一根,他慢條斯理地掰開塞缪緊握的拳頭,露出裡面汗濕的光腦。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澤。
修長的手指優雅地收攏,骨節分明的指節在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澤,像是在把玩一件藝術品般,五指緩緩施力,光腦的金屬外殼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如果說做局的行家,那應該是蘇特爾上将才是,”他輕聲細語,聲音溫柔得如同在哄睡一個孩子,“蘇特爾總是這樣……永遠留着一手。我們和他鬥争了那麼多年,有好幾次都差點被他颠覆。”
随着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的手掌猛地收緊。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變形聲後,細如塵埃的金屬粉末從他的指縫間簌簌飄落,在燈光下閃爍着細碎的銀光。
“不過幸好,過了這麼多年,這一手,我們也會了。”
伯爾微微張開手掌,任由那些粉末如沙漏般緩緩流瀉。在一片銀灰中,一片薄如蟬翼的芯片輕輕飄落,被他用指尖精準地夾住。
“啊……”伯爾發出一聲誇張的歎息,灰綠色的瞳孔在燈光下收縮成針尖大小。他歪着頭,将芯片舉到眼前細細端詳,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天啊,這裡怎麼會有一個竊聽器。”
他看着塞缪,像是害怕塞缪沒有聽清楚。
“這裡,”他一字一頓地重複,每個音節都像是一記重錘,“怎麼會有一個竊聽器呢?”
他的手指突然掐住塞缪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你猜,”伯爾的聲音陡然轉輕,如同情人的耳語,卻讓室内的溫度驟降,“這是誰給你裝上的。”
最後一個詞化作氣音,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場好戲的開場。
“我當然知道……”
塞缪的聲音因為下颌的鉗制而支離破碎,卻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伯爾的動作突然頓住,灰綠色的瞳孔微微擴大,難以置信的盯着塞缪:“你知道?”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的笑話,“你知道什麼?”
他猛地松開下巴上的鉗制,卻又在下一秒掐住塞缪的脖頸,将人狠狠按在牆上。冰冷的牆面貼着塞缪的後背,伯爾的臉在陰影中扭曲得可怕。
“你知道他在你的光腦裡安裝監控器?”伯爾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時時監控你每一個程序,每一句對話,每一個字符……”他的拇指摩挲着塞缪的喉結,“你覺得你是他的救世主,但實際上,你不過是他豢養在家裡的金絲雀。”
“他每晚都在你的牛奶裡下藥,”伯爾突然笑起來,露出森白的牙齒,“那些從暗網拍賣來的迷幻劑,還是我親手……包裝好送到他手上的。”
“所以你總是昏昏沉沉,容易感到疲乏……”
塞缪的瞳孔微微收縮,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伯爾着迷地盯着他的反應,繼續道:“還有那些精石……”他的嘴唇幾乎要貼上塞缪的耳垂,“珍貴的軍用物資,你找得很辛苦吧?”
他的手指突然掐住塞缪的下巴,強迫對方直視自己:“但它們其實早就從你的礦脈中被挖空了……”
伯爾的嘴角扭曲成一個誇張的弧度,“蘇特爾派人以三倍市價全部收購……還精心編造了礦脈枯竭的謊言……”
“他那樣精于算計的人……”聲音突然壓低,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怎麼可能允許枕邊人……掌握足以颠覆政權的軍火資源?”
“更何況,他的枕邊人,來曆成謎,身份空白,明明那天發生爆炸的時候隻有他和塞倫兩個人,但爆炸發生後,你,塞倫的弟弟,憑空出現,甚至利用塞倫的死強制完成了匹配。”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伯爾的手指輕輕劃過塞缪的頸動脈,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是愚蠢地愛上他……”
“還是等待時機......殺了他?”
塞缪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不是出于恐懼,而是某種更深層的、近乎本能的抗拒。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血痕,卻渾然不覺疼痛。
“不。”
這個音節從他緊咬的齒間擠出,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顫音。
“你這是在……挑撥離間。”
但伯爾的每一句話都像毒蛇的獠牙,将最惡毒的猜疑注入他的血液。那些話語在腦海中翻騰,與記憶中的細節詭異地吻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