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從坐起來,說:“好吧。”他撥通了阿公的電話,拜托阿公照顧好嘬嘬:“它愛睡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狗糧在我卧室一進門左邊的櫃子裡,嗯,好,謝謝……林聽?”
林聽猛地看他,等他後話。
秦從看着他:“他在我邊上,怎麼了?”
他把手機按了免提。
阿公說:“林聽。”
“……啊。”林聽盯着秦從的屏幕。
“和你爸别吵架,有話好好說。”阿公語重心長。
林聽的臉立馬就臭了,他爸是個什麼德行他不知道嗎,到了新疆還不得天天指揮他拍戲,然後嫌他這嫌他那,而他自己呢又是個不服氣的性子,那還不得天天吵。
不過劇組人那麼多,他那麼大的導演訓斥自己沒出息的兒子,估計會很丢人吧。
林聽沉默了很久終于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不過有個前提:“他隻要不找我麻煩,我就和他好好說話。”
阿公:“……”
父子倆的矛盾已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化解的。
阿公還是勸道:“父子沒有隔夜仇,好好相處,别讓劇組看笑話啊,改改脾氣。”
阿公點到為止,再不多說了,“路上注意點,衣服了啥的都記得帶上,挂了。”
秦從的手機屏幕暗了下去。
林聽的臉依舊很臭,秦從覺得此時的氣氛也不适合再勸或者追問什麼,便提議道:“不說買衣服麼,走吧,去看看這邊有什麼好看的衣服。”
林聽心虛似地掃了秦從一眼,怎麼不問?
說起來很丢臉,但他是個長嘴的人。
“我和我爸關系不好。”他突兀的坦誠地說,“他是個事業批,我從小和他的交流少得可憐,他還老是把我帶去劇組參觀,我很煩,是梁恩哥一直陪着我帶着我玩兒,他和我媽的感情也不深,有時候我都會懷疑他們倆結婚的目的是什麼。”
他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去,“我阿婆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有回來在拍《死在極光下》。”
“所以我讨厭那部電影。”
“所以我讨厭他,不願意被他支配。”
他一股腦地毫無保留地将内心話全部講了出來,接着便陷入了漫長的沉默裡。
沒有人願意向别人宣洩負能量,林聽這樣的人更不願意。
但他做了。
他閉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
無論是生活在城市裡的人還是深山裡的人總是面臨着各種各樣的問題,平淡的生活裡藏着洶湧的暗流。
總是有很多的矛盾。
就好像他和秦建林一樣。
解決嗎?
可以解決,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從起身倒杯水過來,遞給林聽,站在他這邊,用他能夠接受的語調說:“哭了?”
林聽:“?”
大男子漢就為這事哭鼻子?!
“沒有。”
秦從垂眼看着他,輕笑一聲,說:“我知道這種事情解決起來很難,這次去新疆,我覺得你可以試着坐下來先和你爸聊一聊麼,不聊你就會永遠覺得他讨厭。”
林聽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跳過話題,“我們去買衣服吧,明天出發。”
這需要時間緩沖。
秦從沒強迫。
幾個人睡了午覺起來,等到下午不太熱的時候,去街上采購了衣服和一些能帶上高鐵飛機的物資,高陽和林聽都很誇張,衣服買了好幾套,防曬霜成管成管的買,裝滿了一整個書包。
秦從隻買了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喬麟買了兩件連衣裙,還在店裡拍了好幾張照片。
第二天一早從杭州出發去了上海,中午在機場吃了一頓賊貴的飯,一碗58涼面,因為太熱和着急趕路,别無選擇,吃了五份,心都在滴血。
從上海坐飛機到喀什機場已經下午了,從機場出來,幾個人上了劇組的車,由楊數開車,一路開進草原。
這裡是劇本中招财的老家。
她是牧民。
也就是這個時候睡了一路的小孩兒才被楊數叫醒過來,欣賞這片土地的風景。
公路已經修進了草原,北京時間裡,城市裡的天空已經暗淡下去了,但這裡依舊明亮得像一面有魔法的鏡子。
視線無比開闊,大地是延綿不絕的綠色,草地上又有黃白花的點綴,像是母親的裙擺一樣美麗高貴,天空的飽和度很高,光潔、堅硬,雲層就停在天上,像是停在自己的家一樣安逸,挺拔的松林和巍峨的雪山連接着這片天地。
越走越覺得不真實,搖下車窗,那像是世界對面的還有另外一個世界,怎麼都進入不了。
但還是疾風般地闖入了,兩個世界似乎撞出了燦爛的火花。
還伴随着高聲的鬼叫。
那裡對他們來說是自由的國度,奔波的人對它實在是太向往了。
高陽直接透過天窗站了起來,大聲地呼喚,喬麟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看着窗外,手扶着把手,好像隻要一停車就要下去撒歡狂奔了。
郭子凡結巴的半天了才說了一個詞:漂亮。
秦從不說話,但他的眼睛卻非常亮。
林聽掃了他一眼,特别興奮,這裡簡直太漂亮了,他決定要在這裡繼續試探秦從了。
他要勇敢一次,秦從就在這裡,再怎麼樣他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