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硯睫羽輕垂:“我很擔心他,畢竟他還受着傷。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想幫他分擔些。”
程斐然收斂了些笑意。
腦子裡回響起蘇辭的話:“阿硯要是知道我做了那些事,隻會厭棄我,排斥我,避我如蛇蠍。”
事實全然不同,清硯眼裡隻有擔心和憂慮。
程斐然沒來由的,有些不爽。
但又覺得這些不爽來得沒有道理,沒有立場拈酸吃醋的自己更是好笑得像個小醜。
他問:“你知道天堂島的入會條件是什麼嗎?”
清硯自然不清楚。
“天堂島的創立者并非蘇辭,而是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鬼怪。說鬼怪并不準确,總之,祂是非人類,且完全不受人類世界自然規律的限制。“
清硯想起些什麼:“祂的能力之一,是能讓人返老還童吧。”畢竟那個跟他競價的老頭,在歌舞廳再次見到時,整個人明顯年輕了許多。
蒼月驚訝于清硯的認知:“你猜的不錯。”
“祂靠着超乎尋常的能力吸引了衆多訪客,但是想進入天堂島必須通過嚴格的審核。”
他說着在清硯另一側坐下。
明明床很大,兩個高大的男人卻偏偏緊挨着清硯坐,一個手臂搭着清硯的肩膀,一個手臂撐在清硯身後,看起來很像是把清硯給禁锢在了懷裡,裙子被坐得發皺,近得能精确感知彼此的體溫。
清硯的朋友們也經常這樣圍着他坐,除了感覺有些熱,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蒼月繼續說:“首先他們必須是家境殷實,有頭有臉的人物,其次,他們必須是犯過嚴重罪孽的有污點的人。罪孽似乎是祂的某種養分,祂擁有讀取記憶的能力,會根據心情留人。通過審核的人隻要付出相應代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能被滿足。”
程斐然笑:“比如返老還童,年輕二十歲隻需要獻祭一名直系血親,是不是很劃算?”
“……”荒謬。
“祂需要定期血祭,那些違規的人,以及獲得自由的人,比如湯尼,最後都會被獻祭給祂。”
清硯猛地頓住:“所以我實際上害了湯尼?”
“對喽。”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給人希望又——”清硯的聲音戛然而止,剩下半截怎麼也說不出來。
程斐然玩味地笑笑:“這些規則可全都是蘇辭定下來的,他可比我們殘忍多了,殺人如麻呢,不然你猜他為什麼會被祂欽點為天堂島的繼承人?”
“他早晚會下地獄,你,還願意幫他分擔嗎?”
清硯抿了抿唇,遲遲沒說話,隻是眼圈泛紅。
半晌才顫聲擠出一句:“蘇辭不是這種人……”
程斐然對上那紅紅的眼圈,像被電了下,瞬間覺得自己有些該死了:“哎,别哭啊……”
清硯偏過頭:“我沒哭。”
蒼月怕他真把清硯惹哭,忙緩和氣氛:“蘇辭可能确實不是,但他的副人格确實是。”
“什麼意思?”
“多年前,C的父親死了,屍首至今沒下落,你應該比我們更加清楚其中的細節。”
“嗯。”清硯相當清楚。
蘇辭的母親蘇蔚是一隻男omega。蘇家地位顯赫,富可敵國,蘇蔚卻看上了一隻小職員beta——羅融,認識僅兩個月便不顧父母勸阻與其閃婚。
然而這不是一個純愛故事,隻是一個心機鳳凰男beta裝深情吃絕戶後抛妻棄子的故事。
羅融掌握公司大權後便将沒有利用價值的蘇蔚一腳踹開,高調迎娶了初戀情人。
蘇辭當時三歲,蘇蔚恨屋及烏,根本無法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甚至一度想掐死蘇辭,因此隻好留下張便簽,将他遺棄在了清硯父母公司的門口。
此後蘇蔚再也沒露過面。
直到蘇辭十六歲,得知了蘇蔚失蹤的消息。
蘇辭通過裴家的通訊器精準定位系統找到了蘇蔚的位置,卻沒想到會看到那樣一幕。
陪同前去的清硯至今仍記得清楚。
失去四肢的蘇蔚殘肢上盡是幹涸的血迹,被塞住嘴巴綁在椅子上,擺在了床邊,而羅融正跟初戀情人的替身在床上翻雲覆雨。蘇蔚蓬頭垢面,遍體鱗傷,完全沒有了人樣,像是坨發黴的石塊,猩紅到泣血的眼裡倒映出他們放浪的身影,而他們深情擁吻纏綿嬉笑,邊調情邊對崩潰的蘇蔚指指點點。
後來,羅融死了,蘇蔚也在不久後墜樓死亡。
“據說蘇辭的父親死得很蹊跷,他在那之後來到了天堂島,也是從那時起,他分裂成了雙重人格,A面是你熟識的蘇辭,B面是我們熟識的C。”
程斐然糾正:“不,你說錯了,蘇辭是在母親死後人格分裂的。他父親死後他連葬禮都沒辦,而且那段時間他好像還挺開心的,不像是有病。”
又玩笑道:“不過也大差不差了,估計是父母全死了太孤獨了,這才分裂出個人格解悶吧。”
……
短暫沉默後,程蒼二人的手背突然有些濕潤。
一垂眸看見清硯正垂着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如昂貴的水晶般碎裂在他們的手背上。
啪嗒。
溫熱的,晶瑩的,讓他們心尖一顫。
束手無措地問他:“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