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璎聽出他話裡有話，心念百轉千回，正欲奉承他幾句，好摸清他的想法，不想康熙忽而歎道：“你認為自己膽子小，朕卻覺得你膽大包天。”

聞聽此言，衛璎并未言語，表情卻膽怯中含着一份想要抗争的生氣，令超凡脫俗的面容顯出幾分逼人的鋒芒。

康熙見她神情不再是低眉順眼或柔弱可憐，心情越發好，音調放緩道：“衛璎，烏雅瑪琭既有那個運道，你作為她的好姐妹，怕是會更甚。”

衛璎的瞳孔猛地一縮，心頭陡然生出一股危機感，神色平和道：“奴婢怕死。”

簡潔的幾字将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展現得淋漓盡緻，可她平和的面容卻不是那麼回事。

康熙見此就知她是真的在怕，方想着用絨花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愚不可及。”康熙的心情由晴轉陰。

衛璎身形不由一頓，眼睫微顫，平和褪去，一種不谙世事的純淨爬上眼尾，襯得她的眼神澄澈明亮。

“奴婢隻想做好本分，為皇上分憂！”

她的聲音小心輕怯，聽着有依賴之意，康熙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片刻後他冷着聲音道：“衛璎，你知道什麼人最喜歡撒謊嗎？騙子。”

坦誠心中所想，你不高興，做出一心為你的姿态，你覺得我是騙子，皇帝大爺，你究竟想幹嘛？衛璎心裡一陣蛐蛐。

要不是知曉康熙有試探之意，且冷漠無情與溫和疏離切換自如，如同戲精一樣，衛璎都想裝個天真無邪的人蒙混過關。

可現狀不允許，她隻能露出一些與柔弱表象不一樣的姿态來，好讓康熙心滿意足。

“奴婢不會欺瞞皇上，隻因皇上才能給奴婢想要的一切。”

康熙聞言，神情冷峻，不怒而威，散發着生人勿進的寒意。

衛璎頂住這股寒意，從容開口：“滿宮上下皆是依附皇上而生，奴婢再愚笨如豬，也不可能看不清這一點。”

“衛常在從小就被家裡人寵着長大，入宮後也順風順水，她自是不會像奴婢有自知之明。”

她一句話扯到衛瑤，就是要将兩人的話題拐到最開始。

康熙了然她的心思，周身氣壓低沉，聲音平靜如波：“對宮女來說，過于倔強不是件好事。”

衛璎一怔，這話如此直白，她若是裝作聽不懂，豈不是會激怒康熙。

“皇上勤政恤民，奴婢雖是小小的宮女，卻也是皇上的子民，自會得到皇上的寬容和庇護。”

衛璎誇耀的話信手拈來，康熙似确定了什麼事，視線在她有些暗沉的肌膚上轉一圈，笑道：“你姐姐要是像你一樣嘴甜，她又怎會被榮嫔盯上。”

衛璎的心狂跳，嘴上卻說：“衛常在聰慧過人，學什麼都快，人又長得美豔無雙，族長他們自會對她寄予厚望。”

“奴婢比姐姐小四歲，在家裡學啥啥不會，隻會偷懶吃飯，所以臉長得再好，家人們也隻盼着我在宮裡苟活。”

“奴婢進宮以來就是這麼做的，本以為奴婢這一生會在家人的照顧下，渾渾噩噩地活下去，卻不想奴婢得了皇上看重，有機會見識到另一片天地。”

她多餘的話不再說，但康熙卻懂她的意思，忽然覺得今日這一出顯得自己有些可笑。

“能在這宮裡堅持本心是件好事。”康熙言罷，畫一拐彎，令衛璎的心直往下沉，“你配不上隆科多，所以你勸好你姐姐，别打隆科多的主意，否則朕饒不了你們姐妹。”

雖早知康熙對後宮的事了如指掌，可聽他真的說出口，衛璎隻覺膽寒。

她現在無比慶幸自己用莬絲子融種，讓自身有了隐蔽性，不然她的小動作也将暴露在康熙的面前。

“奴婢不敢心生妄念。”衛璎穩住自己的情緒，恭敬應道。

“巧言令色。”康熙說着越發覺得這幾個字很适合衛璎。

他眼裡閃過笑意，聲音卻冷：“你們包衣在打什麼主意，朕心知肚明，你姐姐若是心存僥幸，不用你提醒，榮嫔就足以讓她萬劫不複。”

聽他意有所指，衛璎心中一凜，面上态度更為恭敬：“奴婢會做好此事，不讓皇上煩心。”

“退下吧。”康熙達不到目的，就沒心情逗衛璎。

衛璎心知肚明，立即退下。

康熙盯着她的背影看一會，将觸碰過她下巴的手指放在眼前觀察，發現跟膚色相近的脂粉，輕笑道：“你還是有些異常的，比如長開的容貌。”

将純太妃這個幕後黑手解決，康熙很是意氣風發，所以他也有心觀察衛璎，然後就發現衛璎長高長開了。

清麗脫俗的美人多了幾分勾人的瑰麗妩媚，康熙隻覺這美人哪哪都合自己的心意。

可惜美人很快就意識到問題，想辦法将自己掩藏起來。

他雖理解，卻不太高興，等烏雅瑪琭身懷有孕，那份不高興就變了味，讓他忍不住試探。

結果不如人意，他竟也不怎麼生氣，真是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