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一圈四周,陳平扯了把腰帶,呼出一口氣:“船家,這天怎麼這麼熱呢……”
玉帶鈎從腰間滑落,掉到船的木闆上。
船家看的眼睛都直了。
眼神回到陳平身上,錦衣從他身上剝落,露出裡頭的中衣。
船家咽了口口水:“如今還在九月多,天氣麼,算不得涼快,熱是自然的。”
脫去外頭的錦衣,陳平伸手,在臉邊扇了幾下,仿佛不夠似的,連同中衣一同剝去。
男人生得高大,身形正好,皮膚白皙,一雙狐狸眼,勾魂攝魄,薄唇朱紅,似是無情又有情。
三下五除二身上的衣衫被陳平剝了個幹淨,上半身精壯,膚白如雪,陳平舒展胳膊:“船家,我替你搖撸吧。”
衣衫雖華麗,落在地上輕飄飄,看的出來,衣裳裡頭,沒有半點财物。
船家的目光從陳平身上移開,笑了,将一支船橹遞給他:“多謝郎君了。”
陳平接過船橹,被船橹的重量帶地歪了身子,緩了兩步才站住,咬着牙搖起來。
若非項王陰晴不定,他也不至于落得此地步。
想來,楚肯定是回不去了,齊雖強大,卻是反複無常之國,君主也反複無常,說不定哪一日來了興頭,跟項羽一樣要砍他的人頭。
趙、代勢微,不比楚國,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被滅掉。
他就是從魏國跑出來的,魏國不可再去。
九江王兇悍,也不是好相與的。越地環境艱苦,想他細皮嫩肉,也受不了雨淋日曬。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漢王可奔了。
漢王為人仁善,韓信一個無名小卒都能拜為大将軍,他好歹做過都尉的,是項羽封過的信武君。
憑他一張利嘴,劉邦必會重用他。
鴻門宴上就瞧見過張良,這人也是聰明人,有意思的緊,正好會一會他。
船靠岸邊,陳平千恩萬謝地拜别船家,衣服都沒來得及穿,贈與船家作謝禮了。
撿回一條命,陳平已是慶幸萬分。
什麼錦衣華服,到了劉邦那裡,什麼沒有?
打聽了漢王在修武,陳平就直奔修武而來。
向中涓禀明了來意,有人帶他去沐浴更衣,陳平一看,就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原來楚軍中不是他一人奔了漢王而來。
舊人相見,狼狽至此,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洗漱罷,身上換了幹淨的衣服,陳平身上舒坦不少。
随着中涓的引領,陳平等入了漢王的營帳,見漢王坐在中間,臉上挂着笑:“諸位壯士請坐。”
劉邦還是老樣子,比起鴻門宴時,身上衣裳沒講究多少。
兩側位子上早擺好了食物,幾人謝過,就動了箸。
填飽了腹中,劉邦道:“幾位不辭辛苦,跋涉而來,且去休息吧。”
旁人皆謝恩而去,唯有陳平,留在原地沒動。
劉邦送了目光過來:“壯士不走,可是有話說?”
陳平端着架子起身:“大王,臣來投奔大王,有要事禀報大王,過了今日再說,那就晚了。”
“哦?你且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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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翟到彭城途中。
“報——大将軍,大王已到彭城,命您前去彭城與他會和!”前方來了一個小将,手持漢王的旨意,在大軍前站定。
韓信勒住馬,沉穩道:“知道,答複漢王,臣晝夜前往,不敢怠慢。”
趙令徽手頓在缰繩上摩挲片刻,憂慮之色一閃而過,漢王,終究還是自個兒去了彭城。
隻希望這輩子韓信能趕上才好。
目送使者而去,韓信騎在馬上,神色從容,微微側面:“放心,不會有事的。”
短短幾個字,叫人安心的緊。
因為他是背水一戰扭轉戰局的韓信。
趙令徽點點頭,收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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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九月,燥熱略減,齊地卻是火光沖天,哀鴻遍野。
齊雖降楚,項羽卻一把火燒了齊的都城臨淄。楚軍在齊國境内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項羽又以雷霆之勢編排了齊軍入楚軍。
齊地局勢未完全穩定,項羽聽聞劉邦占據彭城,隻帶了三萬人馬就朝彭城而去。
而漢軍和各路諸侯人馬,共有五十六萬。
不消半日,楚軍大破諸侯軍。
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哀鴻遍野,臭氣沖天。
漢軍的屍體堆在雎水裡,雎水河不能流。
諸侯王和諸侯軍,早就跑的跑散的散了。
彭城内,亂成一片。
“大王,不好了!我軍敗了,諸侯軍四下逃竄,潰不成軍,項羽眼看要殺進城來了!”周勃忙禀報。
“我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想辦法呢嗎,别說了!”劉邦吐了口濁氣,坐立難安。
趙令徽咬着唇,一言不發。
陳平向前一步:“大王,臣有一計,可破此圍,不知大王可願聽一聽?”
——陳平的計策是,令諸将在前,護着漢王,從楚軍一角跑出去。
其餘的人,各自聽天由命。
在場的人紛紛看向陳平,有驚愕,也有厭惡,更有憤怒。
——這是要以諸将之命,換漢王之命!
沒人敢說話。
除了這法子,誰也想不出來旁的法子了。
此時說話,就是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