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一瞬凝滞。

她的耳朵貼着他的胸膛，聽得見他如雷的心跳，察覺到了他平靜的表面之下洶湧的情緒。

趙令徽悄悄拽緊了他的腰帶。

她納悶的是，自己怎麼如此反常。

前世又不是沒跟他睡過，也不是沒睡過男寵，身經百戰的人了，怎麼會因為被摸下臉就呼吸困難呢。

陡然，一道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平靜。

“大将軍！”

陳平猛地一掀簾子，吓得二人忙不疊分開，不約而同地别開頭。

韓信深吸口氣，叫心跳緩些，鎮定道：“都尉有什麼事情？”

陳平腳步一頓，後面的話也卡在了喉嚨裡，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方才似乎是大将軍和司馬抱在一起？

兩人臉上未消失潮紅，告訴着他約莫沒看錯，可這兩人又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

驚訝之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僅僅是一瞬，就被趙令徽捕捉到了，暗咬後槽牙。

好麼，陳平這家夥，早不來晚不來，偏這個時候來。

來便來了，還不在帳外請示，撞見他們如此動作。

他要是識相麼，那倒也罷，要是不識相……

趙令徽咬緊了牙根，平息怒氣。

陳平忙低頭行禮：“大将軍恕罪，屬下太過高興，見帳外無人，連喚幾聲也不見大将軍答應，故而擅自進來，驚擾大将軍，屬下該死。”

“無妨，我和司馬正用飯，你也一起來吧。”隻是一句話的功夫，韓信的臉色恢複如常。

陳平落座。

“大将軍，荥陽來了急報，大王要我和周勃幾個回去。”陳平開門見山，明了自己誤闖的緣由。

韓信：“什麼時候動身？”

陳平：“後日。”

趙令徽手藏在袖子下絞在一起。

前世這個時候，荥陽告急，是楚王項羽斷了漢的糧道。

估摸着是漢王回去叫陳平想法子。

——也不僅僅是叫陳平想法子，也需要周勃幾個去抵抗項羽。

上輩子陳平是用了離間計，離間範增與項羽。

雖然離間計成了，但是漢軍糧草斷絕多日，荥陽孤立無援，眼看要困死在那。

最後，是陳平出的計策。

讓她帶領兩千女子，身穿铠甲，将軍紀信扮作漢王的樣子，從荥陽城門出去。

項羽以為紀信就是漢王，射殺了紀信。

那兩千女子，除了她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撿回條性命，再無人生還。

趁亂，漢王從後門逃離了荥陽。

這件事壓在趙令徽心裡，一直沒有忘記過。

離開荥陽來平陽之前，她私下找了張良，讓他勸漢王危機之時不要死守荥陽。

張良是應下不錯，可……

她心裡還是隐隐不安。

她不想讓這樣的慘案再次發生，她得做點别的什麼。

談了幾句軍務，用罷飯，陳平和趙令徽雙雙告辭。

從韓信營帳出去，兩個人一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心思各異。

“阿平兄後日就走嗎？”趙令徽呵呵氣氣地喚着兄長。

“大王诏命，不敢不從。”陳平手揣在袖子裡頭，還在想方才那荒唐的一幕。

男人和男人，如此緊密擁抱？

這是正常男人之間該有的舉止嗎？

趙令徽：“荥陽告急，阿平兄怎麼看？”

陳平回過神，眉頭都沒動一下：“意料之中。”

趙令徽：“阿平兄覺得，這局能破嗎？”

陳平默然。

“我知道阿平兄足智多謀，但還是想勸阿平兄一句，隻要人活着，什麼都還會再有的。”趙令徽道。

她想勸漢王不要死守荥陽，但是她不能開口。

陳平的聲音無悲無喜：“嗯。”

趙令徽瞥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那……阿平兄，切記要給嫂嫂寄個信，免得嫂嫂擔心，小弟還有軍務沒處理完，該去忙了。”

丢下這句話，趙令徽輕飄飄而去，留陳平在原地訝異。

他面上有過一霎的空白——她是如何得知自己有妻兒的？

他做事向來缜密，瞞的緊，連漢王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是如何知道的？

小小一個司馬，竟然有如此本事？趙令徽用這句話來威脅他，是不想讓他把二人的關系捅出去嗎？

陳平眸底暗沉，司馬和大将軍，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才他們二人那番架勢，可不像是普通大将軍和司馬。

倒像是……情人。

他從前倒是聽說過有人好男風，難不成……？

漢軍要是真有這樣的事情，傳将出去，必是一番驚濤駭浪。

難怪趙令徽要以他妻兒威脅他。

他沒心思摻和他們之間的卿卿我我和情意，隻要不擋他的路，他自然不會多管閑事。

但他們膽敢傷害望卿半分……

殺意從他眼中一閃而過，轉而藏在悠悠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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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徽……你要活下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