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比她更無措,丢下她不是,繼續如此靠着也不是,不自在地别過臉:“你和馮珥喝多了,我給你們煮了醒酒湯。既然醒了,就自己喝吧。”
話說的無情,這麼近的距離,趙令徽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紅的滴血的耳垂,嘴角不由地微微勾起,迅速被壓下去了。
趙令徽又咳了兩聲,有氣無力:“屬下雖然醒了,身上卻是沒有力氣,連胳膊都擡不起來。請大将軍辛苦一下,體諒體諒屬下罷。”
言下之意,是要韓信繼續喂下去了。
邊說着,趙令徽順勢往身後的隐囊一靠,一副好整以暇等君伺候的模樣。
讓他喂醒酒湯倒還好,若是靠在他身上,趙令徽覺得,有些不妥當。
敢這麼吩咐大将軍喂醒酒湯的,普天之下,除了她趙令徽,還找不出第二個來。
趙令徽卻不以為意,前世做夫妻時,更親密的事情他又不是沒做過,何況喂個醒酒湯?
除此之外,她是有意試探他。
試探他,經曆了兩遭背叛後,還有多少……情意?
向來洞察人心、聰慧無雙的趙廷尉,屬實是拿不太準。
哪怕是隻有一點點,憑着這僅存的情意,她也能叫他再丢了魂魄 。
就算一點沒有……
她還有法子叫他生出情意來嗎?
她不知道。
即便生不出情意,她也要用别的法子将他勸住,萬不可背叛漢王。
“令徽。”湯匙送到嘴邊,趙令徽在愣神,韓信溫聲提醒道。
趙令徽淺笑一下,從善如流地就着湯匙咽了下去。
他胸口的悸動,趙令徽感受的清清楚楚。
他是在為自己悸動嗎?
是悸動還是忍不住要殺之而後快的恨意?
說起恨意,趙令徽忽然停住,怯怯地看向醒酒湯:“大将軍不會恨屬下叫你喂醒酒湯,覺得屈辱,故而給屬下加點什麼藥吧。”
韓信給她喂醒酒湯的手沒停,無奈地笑了:“我要是給你加什麼藥,直接喂給你就是,何必加在這醒酒湯裡,我還要親自去熬。”
他一笑,那雙丹鳳眼就彎起來,眸光璀璨,叫人挪不開眼睛,連月光在他身後都做了點綴。
不得不說,他生了一雙好眼睛。
意識到自己心猿意馬,趙令徽嘿嘿一笑,就着勺子又喝了一口,蹙了眉頭:“太酸了。”
“酸嗎?”韓信順手就着勺子喝了一口,“嘶,确實是我熬酸了,那……”
趙令徽咬牙切齒地瞪他:“我用過的勺子!”
“那怎麼辦,就這一把勺子了。”韓信挑眉,“要不,司馬将就一下,用我用過的?”
“誰要用你用過的!”趙令徽瞪他一眼,怒氣沖沖地一把奪過醒酒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光,把碗拍在一邊。
“司馬不是還沒有力氣嗎?如此看來,酒是醒了。”韓信抱着胳膊觑她,歪了歪頭。
趙令徽眼角一抽,哎呦喂地扶住頭:“嘶……屬下還是有些暈……”
“暈嗎?”韓信摸摸自己額頭,又摸摸她的,“是不是在外頭吹了涼風,得了風寒?我去喚醫長過來?”
意識到這個動作過于暧昧時,手已經放上她的額頭。
“那倒也不必。”趙令徽眼疾手快地摁住他的手,牽着他的往自己心口放,“屬下就是有些心慌,大将軍摸摸?”
韓信被她這一大膽的舉動給駭到了。
雖然她此時是男子裝束,也束了胸,但實在……
手還沒摸到,韓信就像被燙到般收回了手,藏到了身後,面上有片刻的扭曲:“司馬這麼有精神,應當不需要醫長。”
一想到她這些都是跟前世的男寵們玩過的,那股無名之氣又在胸口騷動。
把他當什麼了?!
他是那樣的人麼?随随便便就可以打發?!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種無名之氣,叫作嫉妒。
硬生生将妒火壓下去,清隽的眉眼間還是染上了一股陰郁之色。
趙令徽眼一刻也沒從他身上離開,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有什麼反應,自然将這陰郁之色盡收眼底。
不對啊……
她也沒做什麼啊……
方才的動作,帶了幾絲讨好的意味,任是個鐵石心腸,也不能推拒。
從前那些個男寵讨好她的時候,不都是這樣的麼?她一直很受用啊。
不會這人恨她恨到了骨子裡,裝都裝不出來了吧?
那他剛才那句甘之如饴說給誰聽的?
一眨眼的功夫,韓信眉眼間的陰郁之色一掃而盡,起身拿了另一個碗,給馮珥灌下去醒酒湯。
趙令徽這才想起來,營帳之内,還有一個醉暈過去的馮珥。
馮珥身上還是穿着鐵甲,趙令徽眼尾抽了抽,正要說什麼。
“司馬跟馮郎中這是喝了多少酒,怎麼喝成這個樣子?”不等趙令徽給自己找台階下,韓信就開了口。
趙令徽說謊面不改色:“馮珥這幾日思念父母親人,我陪她喝點酒,消解憂愁罷了。”
“消解憂愁倒可,隻是下次莫喝這麼多了,就算喝多了,也要知會我一聲,有個人在旁邊照看才是。”韓信淡淡地道。
雖是裝醉來試探他,但韓信的确是照顧了她。
想到此,趙令徽道:“屬下知道了。多謝大将軍。大将軍練兵辛苦,還要照料屬下,實在令屬下慚愧。”
這句謝,是真心的。
恨也好,恩也罷,但照料是實打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