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富貴險中求嘛。
趙令徽絞着手思索,叫了聲不對,定是陳平又給漢王出了什麼壞主意,不然區區離間計,郦食其就可以去,又為什麼要繞個圈往北來派她去?
甫一想回來,趙令徽就踢了鞋:“郦先生可歇下了?我們去見他。”
漢王派使者來,她這個漢王要見的人卻躲着不出,郦食其出了名的性子傲,回頭要是跟漢王說了什麼,她以前費的心機博漢王信任,豈不是白費了?
韓信雖不知什麼事情,但看趙令徽如此緊張,一把扶住了險些歪倒的他:“郦先生應當還未歇下,我吩咐了人去侍奉,并未有怠慢,有什麼事慢慢說,我陪你過去。我這就吩咐人備酒菜賠禮過去,你先收拾妥當。”
趙令徽看他一眼,用力點點頭。
韓信出了營帳吩咐人備酒菜,在帳外等趙令徽收拾。
一切妥當後,二人來到郦食其的下榻處,說大将軍和司馬求見郦先生。
郦食其一連兩次說不見,已然歇下。
韓信暗皺了眉頭,郦食其這老頭,前世今生一樣的倔脾氣。
趙令徽深深一禮:“廣野君,晚輩這廂有禮了。非是晚輩怠慢老先生,實在是今日晚輩糊塗,喝醉了酒,方才悠悠轉醒,這才知道老先生大駕光臨,匆忙之下,這才來見老先生,望老先生海涵。”
廣野君,就是郦食其的封号。
論爵位,他們一個是宣陵君,一個是廣野君,是平級。
論年齡,趙令徽今年十八,郦食其五十二,趙令徽稱郦食其一聲老先生,并不為過。
韓信也跟着行禮:“廣野君息怒,非是司馬有意怠慢,是晚輩未曾及時通傳,錯乃在晚輩,望老先生恕罪。”
郦食其在房内,本來他心中有氣,也消得幹幹淨淨了。
堂堂大将軍都行大禮,他再不見,可不是拿喬了麼?
并非是他有意置氣,實在是覺得趙令徽這小小年紀的司馬,做的太狂傲。
他身為漢王使者,為了來找趙令徽,四五日颠簸路上不曾歇息,大将軍居然說她有軍務在身,明日再見。
别說是他到時天色擦黑,就是他深夜而來,這趙令徽也應當從榻上起來見他。
而他也非是無理取鬧之人,眼下趙令徽親自來賠罪,且态度恭敬郦食其就不再置氣。
趙令徽正欲說什麼,聽見“吱呀”一聲門響,郦食其推門出來了。
“哎呀,司馬和大将軍怎麼在此?快些起來,快些起來,實在折煞老夫了。”郦食其去扶他們兩個。
兩個人含笑起身,被郦食其請進了屋子。
侍從擺好酒菜就退出去了。
來郦食其這之前,趙令徽特意熏了香,蓋住了身上的酒氣。
她知道,郦食其是儒生,最重禮節不過,若讓他聞到自己身上的酒氣,定是要說自己失禮的。
韓信給郦食其倒了茶:“聽聞先生不愛飲酒,因此并未備酒,隻有平陽産的茶,粗陋了些,請先生見諒。”
“先生為大王而來,晚輩未能第一時間迎接,望先生恕罪。”趙令徽深深拜下去。
方才是請罪的禮,這次是見面的禮。
“無妨無妨,司馬快快請起。”若說方才郦食其是怒氣散的一幹二淨,此時是愉悅了。
借着燭火,看着十八歲做司馬的年輕人,眉如柳葉,目光炯炯,雖無天人之姿,卻有驚人之貌。
脫了尋常人的少年氣,眉目之間掩不住書卷氣,端坐那裡,就讓人忍不住側目。
暗暗觀察了一番,郦食其在心中點頭,想來,這樣的年輕人,一時貪杯醉過去,也是常事,當不是有意耽擱。
倒是他小氣了,真以為趙令徽怠慢自己,沒把自己放眼裡。
再一想之前這大将軍待自己也是規矩有禮,必不會說什麼謊話,顯得他斤斤計較了。
想罷,郦食其舒展了眉眼,從懷裡掏出一片帛書,鄭重交于趙令徽手上:“趙司馬,這帛書,是大王叫我親自交于你。”
趙令徽雙手接過,不敢耽擱,一行一行地看過去。
如她所料,主意是陳平出的。
好在陳平沒有真的把她往火坑裡推,把楚國君臣的性子如何,喜好如何,都一一與她寫明。
另外還有黃金兩千兩,在馬車上,供她周旋用。
趙令徽心裡惦記着跟張望卿告陳平的狀,才稍稍緩了些。
算他還有良心。
雖然他寫明了,但實際做起來,還要靠她自個兒。
罵他歸罵他,身為謀士,本就是刀尖懸命,亂箭之中求富貴的。
他就不細細寫明,她也是要去的。
為了讓她去更合理,陳平還說,郦食其、張良和他陳平,範增都認識的,隻有她趙令徽,他們不認識,才好離間嘛。
末了,劉邦還夾了句小的,叫她去勾引楚王。
趙令徽又氣又想笑。
天下人誰不知道,項羽和虞姬如膠似漆,感情好的像一人,叫她去勾引項羽,瘋了麼?
這個時候了,劉邦還有心情開玩笑呢。
趙令徽幾番腹诽,面上是一點不變,看完了帛書,就着燭火點燃:“前輩,大王和陳都尉說的事,晚輩記下了,望前輩回了大王,趙令徽即刻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