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浔盯着他雙眸,替他惋惜道,
“不然我現在可就隻能在地下,等着我的隊員将你折磨夠了,再送下來給我。”
被黑蛛審訊了整整五日五夜的帝國上将此刻可謂是形銷骨立,身上的傷都還可以不提,精神海被牧浔重創的那一下對他而言才是最為緻命的。
雲硯澤偏了下頭,想要躲牧浔伸來的手,卻還是被對方掐住下颔,直直撞入那雙冰冷而猩紅的眸。
“聽說你指名道姓要和我聊,”牧浔慢條斯理道,“一個階下囚,也配和黑蛛談條件了?”
被他指腹抵着的唇瓣幹裂而泛着血絲,雲硯澤眨了一下被血漿糊住的眼睫,聲線卻仍然平穩:
“再怎麼樣,你還不是隻能來見我?”
“……”
牧浔暗暗磨了下後牙根。
雲硯澤說得沒錯,帝國裡那幫老不死的,早早就預料到了今天,提前給自己準備了逃生的通路。
更何況——消失得一幹二淨的前任帝王,手裡還有足以摧毀一個星球的異獸大軍。
偏偏是這個人……
他掐着雲硯澤下颔的指骨力道逐漸加大,雲硯澤也不躲不避,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半晌,牧浔才卸了力,将對方的臉往旁邊輕擰了下。
“說說,”再擡眸,方才的失态盡數散去,他又恢複原來那般神色,“要和我談什麼?”
*
“怎麼樣老大,”剛出了地牢,安月遙就湊了過來,“問出什麼沒?”
安第斯向他颔首示意:“地牢的監控已經重新打開了。”
牧浔的目光輕飄飄地在屏幕裡那人身上落了一下,又很快移開了。
“他和我談了兩個條件,”男人彎腰坐進門口等候的全自動懸浮車裡,“……我還在考慮。”
女孩和自家兄長對視了一眼:“什麼條件?”
白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名響寰宇,僅用了兩年便從無名的小喽啰飛升到如今位置,能讓他提出來交換的條件,莫不是……
牧浔:“一是要回一趟他的母星,第二則是……他要我們為一個人免罪。”
“免罪?”安月遙有些詫異地瞪圓了眼,“為誰免罪?不會是他自己吧?”
卻見他們首領的目光冷了下來,牧浔能活動的右手一下下旋着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好半晌,才從鼻腔裡擠出一聲冷笑。
“不是,”牧浔面無表情道,“是他的副官。”
……
“尤安,隸屬于第一軍團,曾任軍團副指揮官,後調任成為第一軍團上将副官……”
黑蛛的臨時基地,某房間裡,幾個腦袋鬼鬼祟祟湊在一起,齊刷刷看向安第斯面前發光的屏幕。
安月遙用手肘推了下身邊的小男孩:“我說賽尼爾,你覺得老大是什麼意思?”
在她身旁的男孩長了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聞言皺起臉苦巴巴道:“不知道呀……”
牧浔在懸浮車上說完那句話後就沒再吱聲了,連周身的氣壓也降下了好幾個度,這下好了,一屋子黑蛛的精英骨幹,正在試圖推選一個倒黴蛋去直面暴風雨。
畢竟就算牧浔需要時間考慮,地牢裡那位該怎麼處理,這個尤安還要不要繼續追捕,他們後續的行動要怎麼安排……
都是當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你不是我們的狼蛛嗎?大名鼎鼎的制毒師?”安月遙捂着心口,“實在不行,你給老大灌個吐真劑吧。”
賽尼爾白了她一眼:“哪有那種東西!要這麼說的話你和老大關系不是最好的嗎,你怎麼不去問?”
“……”安月遙倒吸了一口涼氣,“平時是平時,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遇上那個白鷹,老大就變了個人似的。”
她哪敢去觸這黴頭!
屋内又齊齊沉默了一會,安第斯低聲道:“老師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大戰都結束這麼多天了,我們還沒收到任何通訊……”
那位“老師”教會了黑蛛如何躲過帝國的偵查,是黑蛛能走到今天,最功不可沒的大功臣。
而這位功臣卻在勝利的前夕,在敵人的大本營中徹底銷聲匿迹。
“不行!”安第斯忽然拍案而起,把屋内衆人都吓了一跳,“說不定白鷹知道什麼。”
“但我們不是已經問過……”安月遙下意識擡高了聲線,“等等,你去哪!”
安第斯的聲音從門後響起:“去找首領問個清楚!”
一衆人面面相觑半晌,好一會兒,其中的短發女人才站起身,随意拍了下手:“既然已經有人選了,我們就靜待佳音吧。”
牧浔的房間離他們開線上會議的小房間并不遠,就在走廊的最末端。
“你認為他會知道我們線人的存在?”
聽聞了安第斯的來意,牧浔沉吟片刻,并沒有馬上肯定或是否認他的猜想。
“所以你打算怎麼從他口中撬出信息來?”
栗色頭發的青年握緊了拳:“繼續用刑,用賽尼爾的藥也可以……總之一切能找到老師的方法我們都不應該放棄!”
牧浔的指尖在桌面頓了一下。
“可是……”他話音一轉,“這幾日的審訊,你不是都問過了嗎?”
安第斯有些不解地擡頭,才發覺牧浔面前的終端,正在播放着他昏迷這幾天,他們對雲硯澤的審訊資料。
他們首領不是從來不看這些的嗎?
……不過白鷹身份特殊,倒也可以理解。
“我知道‘Wind’對你而言十分重要,”牧浔關掉面前的終端走向他,“相信我,他的存在對于基地裡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
他拍了下安第斯的肩膀:“帝國的信息庫還有一周就能完全破譯。”
老師的發信地址一直在改變,為了不暴露對方,他們之間一直是單方面聯系的狀态。
但在帝國龐大到可怕的信息庫裡,“Wind”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安第斯大概是也想到了這茬,緩過些後,才想起來隊友們交代給他的正事:
“那……現在白鷹要怎麼處理?”
“第一軍團剩餘成員都被我們統一收編在觀察室,但他的副官前幾天就從帝星離開了,現在還不知去向。”
“還需要繼續調查他的行蹤嗎?”
牧浔放在他肩上的手無端僵了下,很快收了回來。
以為是自己提起那人惹他不快,安第斯扶了一下眼鏡,補充道:“如果沒有别的,我們就按照前幾天的審訊流程……”
“不用了。”
“嗯?”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安第斯愣了幾秒。
“我說,不用再審了,”
黑發的男人微揚起臉,一雙紅眸移開視線,漂浮着落在半空,
“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