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賽尼爾頂着一雙熊貓眼出現時,牧浔還真以為他受了什麼非人的虐待。
男孩遊魂似的飄過他身邊,在首領詢問“白鷹呢”的下一秒,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
“他還在床上鎖着,我、我忘了……”賽尼爾手忙腳亂,翻找出口袋裡的鑰匙往回趕,“昨晚他說讓我把他鎖起來,我擔心他能解開手铐,就盯了他一晚上……”
他魂不守舍的,沒發現首領眼眶下也泛着淡淡青黑。
話音未落,手裡的鑰匙便撈了個空,牧浔指尖晃着那一串小巧的鑰匙串,對他輕揚下颔:“行了,休息去吧。”
賽尼爾生鏽的大腦遲鈍地轉了一圈,望着首領推門的背影,他慢半拍地“哦”了一聲。
……奇了怪了。
他站在原地思考半晌,撓了撓頭,不解地轉身離開。
他們首領昨天是為什麼要他守夜來着?
*
“咔哒。”
門鎖落下的一瞬間,床上的人就睜開了眼,他側過眸,看見黑發男人甩着鑰匙扣,不緊不慢地向他走來。
“睡得還好嗎?”牧浔居高臨下地看過來,“原來上将喜歡這種捆綁遊戲?”
雲硯澤動了動因無法動作而酸痛的肩膀,面不改色:“首領多關心下自家的隊員才是,盯了我一晚上,該累壞了吧。”
黑蛛首領挑了一下眉:“你倒是細心。”
他繞到床頭那一側,将手腕中間的鎖鍊猝不及防地提起,帶得雲硯澤整個身體也跟着上仰:“看來我也得禮尚往來,多照顧一下上将才是。”
他刻意把“照顧”兩個字念得很重。
最後一個字裹挾着風聲落下,雲硯澤一雙長腿猛地發力,從被褥下揚起,目标明确地絞上他的脖頸,見牧浔連半分眸色都沒有變化,仍是那副沒事人的模樣,他輕眯了一下藍眸:“不躲?”
纏在他脖頸上的那雙腿還帶着被窩裡的體溫,分明是戰士奪人性命的利器,在這一刻卻又柔軟得過分。
“躲什麼,”牧浔不以為然地偏了一下臉,側臉不偏不倚搭在他腿彎内側,“上将想取我性命,不妨直接動手試試。”
收在他頸側的腿心繃緊了一瞬,雲硯澤微蹙了眉,撞上那雙滴血似的紅眸,僵持半晌,他緩緩将腿放了下來。
不對勁。
他喉結輕動。
牧浔昨天才和他鬧得不歡而散,這會兒怎麼都不會是這個态度才對。
他目不轉睛地瞧着對方面色,奈何牧浔此人,一旦不想讓别人察覺出什麼的時候,就算是自诩精通人心的白鷹也看不出來。
雲硯澤下意識地抿緊了唇。
隻在他收腿的一瞬間,黑蛛首領輕揚了一下長眉,面上浮現半是惋惜半是嘲弄的神色,旋即,那黑壓壓湊過來的身軀再次占據了他的所有視線。
鎖芯“咯吱”一聲被解開,手铐在對方手裡晃了一圈,牧浔側過眸,聲線也毫無波瀾:“我們今晚就返程,上将還有什麼要做的,可要抓緊時間了。”
時間是雲硯澤提的,隻有一天。
雲硯澤從床上坐直身體,他握着重獲自由的手腕擰了下,目光定格在關上的房門,好一會,才蹙着眉垂落。
剩餘二人被牧浔分别以調查黑市線索和好好休息的理由留在基地,風雪缥缈中,隻有幾艘破破爛爛的公用懸浮艇還在甘羽星上堅/挺着,上頭人滿為患,于是首領不得不折返回星艦,開了艘小型浮艇出來。
“地核?”
黑色的指套在光屏前停下,牧浔紅眸斜睨,沒把剩下的坐标輸入完整:“你去那裡做什麼?”
——地核,星球的“心髒”。
既是每一顆星球上最重要的存在,也是它們的死穴。
一旦地核被摧毀,所在的星球便會以摧枯拉朽之勢被宇宙黑洞吞沒,甘羽星作為已經被開發的星系,這裡的地核在帝國的信息庫裡自然不是什麼秘密。
雲硯澤沒有解釋:“這是我們交易的一部分,你已經答應了。”
牧浔輕嗤了聲:“我們的交易條款裡,可沒有提到你要去這麼危險的地方。”
如果雲硯澤在接近地核後将其摧毀,他們幾個也算是交代在這裡了。
就算是3s級别的精神力者,也沒辦法在那樣的威力之下獨善其身。
暗色的駕駛艙内,雲硯澤淺淡的眸色宛若蒙了塵,勾出一抹深藍到發紫的弧光,深重雪色與黑暗中的兩盞紅焰碰撞,誰也不肯退讓。
僵持半晌,還是名義上的俘虜先敗下陣來。
“這裡是我的家,”雲硯澤偏過臉去,“我不會做危險甘羽星的事情。”
牧浔可不吃這一套:“所以你去幹什麼。”
雲硯澤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過了一會,他答道:“……去解決一些隐患。”
牧浔的五官被昏暗的駕駛艙朦胧,他一錯不錯地盯着身旁仿若在觀看雪景,再不置一詞的男人,全然沒有注意到因為長時間停留不動,幾乎要被飛雪淹沒的黑色飛艇。
在雲硯澤幾乎要被對方眸底的火焰燃盡前,他聽見飛艇傳來輕微的啟動聲。
頓了下,銀發男人側過眸,看見顯示屏上的導航已經被設置好飛往地核的路線,他略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牧浔,隻得到一個面無表情的冷硬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