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對方的側臉停留了片刻,又很快收了回來。
在沒有交通管制的甘羽星上空,小型浮艇暢通無阻,一路無話,隻有飛船降落在地核所在的雪山之外時,牧浔才從兜裡摸出了一根煙來。
簡單說明來意後,當地的守山人很快給他們放了行,通往地核的小道寂靜無聲,在“沙沙”腳步聲中,雲硯澤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咔哒”聲。
火苗竄燒着點燃了煙,劣質煙草的氣味若有似無地飄來,雲硯澤的腳步慢了一瞬,片刻,他偏過臉盯着那根點燃的香煙,破天荒地主動開口:
“我以為你已經戒煙了。”
畢竟上幾次就算牧浔拿出了煙,也隻是放在嘴裡咬着,一次也沒點過。
風雪會蒙蔽人的視線,但對于在甘羽星長大的雲硯澤而言,這點雪還不算什麼。
所以他能夠看見牧浔手裡的煙頭子被風吹紅又熄滅,而黑發男人那雙深紅色的眸,躍過風雪落在他面上。
無聲的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
牧浔的眸光片刻不錯地和他交彙,斑駁着雪影,又模糊了煙圈,直到雲硯澤無言地背過身去,他才用指尖慢吞吞地摁熄了那點掠到指腹的火光。
任何一個人昨晚走進他房間,都一定能夠看見陽台上一地的煙頭。
他的确是戒煙很久了。
——久到他從來沒有想過,當年數計并施讓他戒煙的人重新回到他身邊後,會再一次勾起他的煙瘾。
牧浔點燃了第二支煙。
他深深吸了一口,熟悉而又陌生的尼古丁氣息溢滿鼻腔,很突兀的,牧浔忽然覺得有些反胃。
……他昨天已經得到了對方的回答。
于是這支煙和上一隻一樣,沒吸兩口,就被主人夾在手中,等待着燒到主人指腹後,再被扔掉的下場。
*
地核是一塊菱形的實心體。
在轉繞過數十個彎後,二人終于來到地核所在的雪山内部,牧浔插着兜站定,旁觀着銀發的男人挽了一把耳旁碎發,便開始忙碌起來。
首領的目光從鎖死的保護罩落到地面,又走上前用精神力感受了一下保護罩的完整程度。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說什麼解除隐患,他看這裡一點問題也沒有。
雲硯澤垂着臉,在雪地裡丈量了幾步後,背對着他蹲下,牧浔放在衣兜裡的指尖微動,拇指勾着那枚骨戒轉了兩圈,才不急不緩走到雲硯澤身後。
“你……”話音未落,牧浔便怪異地擡起一邊長眉,語調也跟着轉了一個彎,“來這裡挖雪玩?”
雲硯澤不知何時拿起了放在一邊的小鏟子,在角落裡堆起了小雪堆。
他不能動用精神力,也沒有别的趁手工具,聞言雲硯澤挖雪的動作停滞了一瞬,在牧浔還以為他會開口反駁自己的時候,那隻手停頓了下,便又開始向下挖了起來。
牧浔:“……”
他就知道,問也是白問。
除了和他反唇相譏時牙尖嘴利一點,這家夥是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于是他也就歇了幫忙的心思,冷眼旁觀着對方艱難地在雪堆裡堆高一塊塊凝結的凍土。
雲硯澤一開始的動作還很順利,但到了後頭,他一雙手被冰得通紅,指尖甚至在搬雪塊時被磨出了血色,牧浔舌尖抵住齒背,眉心也浮上幾分疑惑。
手冷不說,身上的傷口還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蹦。
看上去既不像是一個3s精神力者,也不像是在這裡長大,已經習慣了這裡氣候的本地人。
他在帝星那一擊對他而言影響有這麼大嗎?
而男人對他的這一點不滿的聲音充耳不聞,隻是自顧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上将要挖到什麼時候?”半晌,他涼飕飕道,“越往下的土越硬,我看别是返程了,都沒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雲硯澤的動作隻停了一瞬,便又開始用鏟子敲打起硬邦邦的土塊,鐵質工具撞上同樣堅硬的凍土,在狹窄的環境裡敲出一片令人牙癢的咯吱聲。
奈何甘羽星飄雪百年,凝結的冰塊卻也不是這麼好打發的。
他身前卻忽然蹲下了一個身影。
牧浔沒好氣地把他敲彎了的鏟子搶過來,灌了精神力的工具一個用力,終于撬下了最後的一大塊硬土。
看清土塊下的東西後,他還沒有來得及嘲諷雲硯澤兩句,便下意識拉着人起身後退幾步。
牧浔的面色一瞬間被陰雲籠罩,喉結接連滾動了幾下,足足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理智才堪堪回籠。
男人深吸一口氣,扔了那鐵鏟,上前一步将面色平靜的白鷹反身抵在崖壁,他眼神冰冷,語調也被星球上的凍雪凝結:
“……這裡的地核底下,”
“為什麼會裝有爆破裝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