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照微生十七的說法，請神是要付出些代價的，但姜照并不覺得華夏的神明也這麼功利。

他們能要自己的什麼？眼睛？器官或是肢體？

或許這些東西對這個世界的神明有用，但姜照所知道的華夏神明，絕對不需要。

若真要付出什麼代價也之後再說，現在還是保住性命要緊。

“沉香？這是哪來的無名小神？”

“她瞎編的吧，這不也沒看見神降嗎？”

“我看她就是很昨天的那個紅毛一樣瘋了，還想請神，做夢吧。”

審判台上有一兩個站了起來，見其他人不像囚犯反應那麼大，咳嗽一聲又坐了回去。

的确，比起姜照引起這樣天翻地動的景象，他們更願意相信是這次的行刑官召喚出了強大的古神，而死刑犯姜照，隻會比任何一個祭品都要慘。

姜照的眼睛好像被什麼遮住了一樣，無論是烏泱泱的囚犯還是高坐審判台上的人，她都看不見了。隻有一道虛影逐漸清晰，俠客裝扮的少年睜開眼睛，左手持寶蓮燈，右手舉斧，問：“要我，如何助你？”

烏雲見日，濃厚的霧氣因寶蓮燈的光亮而消散，姜照又從幻境回到了現實，她并不知道此時的沉香像行刑官召喚出的神明一樣站在身後，隻能感覺到右手沉甸甸的，握着一把金光璀璨的斧子。

先劈山，再弑神！

姜照舉起這把連華山都能劈開的兵器，猛地将它砸入地面，起初周圍并沒有明顯的變化，直到頭頂的鍘刀終于要落下，一道裂痕才向兩側綻開。

鍘刀穩穩地落入姜照劈開的空隙，随着裂痕越來越大，古神的鍘刀也徹底不見了蹤迹。

“怎麼……怎麼可能？”審判官從未見過神明有失手的時候，他早已跌落在地，隻能手腳并用地往後爬。

可一想到神明還未被送走，他隻好強撐着站了起來：“請，請神明……”

“呃……呃……啊！”

那充其量也隻是個神明的影子，姜照毫不猶豫地劈坎過去，那道影子似乎是沒想到祂眼中的蝼蟻會有弑神的念頭，刹那間，便煙消雲散，再也沒了痕迹。

山谷崩裂，神影消散，百獸嗡鳴，江水逆流。

“她，她成功了？”審判台上的人終于是坐不住了，角落裡的一個問着，“怎麼辦，我們是不是也……”

“趕緊走吧，少摻和。”旁邊的人拉住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下面早已如同廢墟，唯獨姜照擡起頭，那雙墨色的眼睛緊緊盯着審判台，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打了個寒顫，說：“既然連她都走了，想來也是不想管這件事了。”

她，指的正是先前位于高台中間的執行官。

“要上報嗎？”

“看執行官怎麼說喽，輪不到我們插嘴。”一旁的人隻想趕緊離開，這麼短的時間請神是不可能了，别被這動靜波及到就行。

行刑官在神影消散後也沒了氣息，召喚神明本就是要付出代價的，他還折損了神影，自然也活不成。

其他的獄卒見狀也是有多遠跑多遠，就連審判台上的幾位大人都溜之大吉，他們還有什麼堅守的必要？

幾個匆忙逃跑的犯人撞到了微生十七的肩膀，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還在開裂的山，姜照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他視野的範圍内，被召喚而來的神明也已不在身後。

微生十七紅色的長發被風吹起，和殘陽的血色融合在一起，從神明降世的那一刻起，他覺得姜照會成功的，隻是沒想到成功地這麼徹底。

近乎毀了整座山牢。

原本還想說，這山足夠高聳，草木茂盛，怪石嶙峋，就是召喚出的神明能救她，她跑了以後也很難找到方向。

現在好了，整座山都被她夷為平地。

微生十七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從出生起，他見過無數人請神，成功的很多，失敗的也不少——比如他自己，就因此失去了一隻眼睛。

審判台上的那些人個個都有請神的能力，可就連他們都在評估完危險性以後選擇離開，更别提對于他們來說，如蝼蟻般的獄卒和囚犯了。

姜照活了下來，但是離死亡更接近了。

審判者們會上報更高層，如果不能讓姜照為他們所用，他們大概會動用一切力量把姜照置于死地。

越是強大的古神越是有名，也更難被請到這個世界，可根據微生十七的推測，能爆發出這樣強大力量的神明絕不可能是無名小卒。

可是看其他人的反應，根本沒人知道姜照請來的是誰。

沉香……

姜照……

微生十七停下了腳步，他剛才，的确是一直在向前跑吧？

可那個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就這麼出現在了微生十七的前方，姜照似乎還沒有從請神中換過來，稻草人一樣站在那裡，目光空洞，讓人不敢靠近。

“你要去哪？”

微生十七剛剛轉身，姜照的聲音就好像貼在了他的耳邊一樣，可一回頭，姜照還在剛才那個位置。

這家夥，是人嗎？

微生十七發現自己可能惹了個不得了的人，他原本隻是計劃制造一場小小的混亂，好讓自己順利脫逃。

可現在，事情大了。

雖然把事情搞大的不是微生十七本人，可他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姜照，他知道，自己也躲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