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姜照，上行刑台！”

這是姜照第一次看見這個世界的太陽，她站在山頂，感受着風吹起自己的發絲，發尾穿過眼前的森林，穿過眼前的山嶽，直到姜照看見天邊有一抹紅。

天亮了。

所有的囚徒都能看見死刑犯行刑時的樣子，他們通過這種辦法來震懾其他試圖叛逃的人。或許是因為許久不見天日，有些人的表情竟然有點興奮，甚至張開雙臂感受陽光。有的早已麻木，和在地牢裡毫無區别。

“犯人姜照，還有遺言否？”

這一聲并不來自行刑官，姜照擡頭，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隻知道他們端坐高台，好像她隻是個不值得他們在意的蟲子，甚至有幾個竊竊私語起來。

“年紀這麼小竟然敢做出那種事？”

“還以為她會逃呢，竟然乖乖等死。”

“趕緊行刑吧，别浪費時間了。”

有一個似乎緊緊盯着姜照，等她感受到目光時，卻又始終找不到那個目光的源頭。唯獨中間那個女子始終看着遠方，無悲也無喜。

姜照低頭，脖子有點酸了。

“行刑時間到！”

不知道是誰丢下了一個令牌，剛好落在姜照的眼前，上面隻有一個“死”字，宣告着姜照的結局。

就連犯人都比剛剛激動了不少，似乎是好奇姜照會如何死去。

要是血濺當場可會污了那些上位者的眼睛？

可若姜照死得不夠慘，那些人會不會覺得不夠解氣？

姜照環顧四周，竟然沒看見紅毛在人群中讨論。他站在離審判台極遠的地方，隻露出一個完好的眼睛。和昨天喋喋不休的樣子不同，他隻安靜地站在那裡，似乎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執掌審判與公正的神明啊……”

“請您掃蕩世間的邪惡，把這罪惡的靈魂洗滌……”

他怎麼莫名其妙地吟唱起來了？

姜照狐疑地看着審判官，她還以為自己要被五馬分屍之類的，結果竟然是指望神明懲罰她？

幹嘛這麼多此一舉。

審判官吟誦完後，突然痛苦地跪倒在地，他的身後出現一個朦胧的影子，姜照擡頭方能看清全貌。

隻有影子，沒有五官。

那東西……

暫且稱之為神明吧，祂手上不知道拿着什麼，徑直指向了正在受審判的姜照，最後隻落下兩個字：“準死。”

輕飄飄的兩個字，就判定了她的死亡？

姜照握緊拳頭，指甲幾乎要陷進肉裡，眼睛直視那所謂的“神明”。

“準死？”

姜照嗤笑一聲。

行刑官并沒有在意姜照的反應，在得到神明的準許後，他站了起來，說：“感謝神明的恩賜。”

磨磨唧唧的。

姜照想，若是省略了這繁雜的流程，她可能真的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

既然給了她掙紮的時間，姜照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赴死？

鋒利的鍘刀反射着陽光，就連站在遠處的微生十七都被晃了眼睛。他原本以為姜照會在這個時候不顧一切地嘗試請神，可沒想到她此刻竟然站在那裡等死？

微生十七歎了口氣，看來隻能等下一個刺頭出現的時候，再想辦法離開了。

山崩地裂之聲乍起，飛鳥走獸四散，天空中泛起的塵土讓微生十七咳嗽了幾聲，他半眯着眼睛嘀咕着：“這次行刑要這麼大動靜嗎？”

直到那隻眼睛完全睜開，微生十七才發現，那驚人的動靜并非來自行刑官，而是——

審判台下的姜照。

“吾欲向天借軒轅，劍斬山河十萬丈。”

山若為牢，我便劈山，

神要弑我，我便弑神！

姜照閉上眼睛，她又想起來那個似是而非的夢境，陌生的異世神明毫不掩飾的惡意……

那也配被稱為神明？

她想請的，是在書裡，在坊間，在泱泱華夏生根發芽的神明。用華夏的詩句，請華夏的神明現世，或許……

有一線生機。

“我欲劈山，請神——沉香！”

楊戬劈桃山救母，沉香劈華山救母，姜照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