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完蛋,回去肯定挨罵。”
“不會的,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現在階段老師最寬松。”
說完兩人都有點不安,高考結束會面臨怎樣的改變,兩人在沉默中對視一眼,蘇有夢開口。
“還是想報南城藝術學院,這次聯考發揮挺穩定的,現在的文化分加上,錄取沒什麼問題。”
“不考慮校考了?”
一月八大美院校考報名開始,沈堪眠始終沒問過她。
“不考慮,”她挪了挪身子,“你希望我去對吧?”
沈堪眠掏出手機,發了個名片給她。
“這是雅思的課程顧問,課程不限時間,什麼時候想去就去,聖誕禮物,”他伸手抹去蘇有夢嘴邊的奶油,“希望你能去嘗試更多的事,你想做的事。”
他指腹的溫度留在冰涼嘴角。如果不是冰淇淋凍嘴,蘇有夢很想現在就告訴他。
我想做的事不多,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做的事很多。
想要你心無旁骛地喜歡我。
不是哥哥那種喜歡。
她又挪了一步,歪頭靠在沈堪眠肩膀上。
“謝謝你,從兩年前到現在,很多事情都謝謝。一直覺得自己運氣挺好的,後來爸媽離開,好像運氣也和他們一起消失了。但是遇到你,運氣又回來了,我明白那也不是運氣,隻是因為有你。”
“不,就是運氣好。”
“因為你是聖誕老人?”
“不喜歡這個稱呼,帶老字的都不喜歡。”
蘇有夢咯咯直笑,冰淇淋要化了,她不想吃,也不想浪費,小聲問他:“要吃嗎......”
沈堪眠斜了她一眼:“剩一口給我,有點太大方了吧。”說完揚揚下巴,蘇有夢笑嘻嘻遞到他嘴邊。
“哥哥,有時候我覺得你像回收站,可以回收所有壞情緒。”
冰淇淋華夫脆皮被沈堪眠咬得咔咔響。
“垃圾站比較合适,吃不完的東西全扔我嘴裡,特别是甜的,蛋糕、菠蘿派、西瓜、甜筒,哪樣吃完過?”
“那你會一直當我的垃圾站嗎?”
沈堪眠想起他後來自己重新看完了那部電影。
女主發現未婚夫兒時深愛的女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以後,并不快樂,那種隐約覺得自己是替代品的痛苦很長時間影響了她。
他當時心中是有羞愧的。
很難說自己和蘇有夢的初遇,隻是陌生人毫無由來的善意。
即使後來是了。
他也以兄長的身份僭越了這段關系。
用心編織了一張哥哥的網,處心積慮等她落進來。
很卑劣。
“讀大學以後會遇到很多人,他們也願意做你的垃圾桶。”
這個答案很明顯不是蘇有夢想聽的,收起軟綿綿熱乎乎的腦袋,起身憤怒地踢了踢他的胳膊。
“沈堪眠,你,閱讀理解零分。”
“......”
房間門被狠狠帶上。
禁煙的标志就在眼前,他沉沉站在原地隐約能聽到房間裡的哭聲。
“招招,出來,費南風要跟你視頻看喵喵。”
房間一陣窸窸窣窣。
“噢。”
對上那雙泛紅的眼睛,沈堪眠心一下就軟了,“等會回給你。”挂斷了費南風視頻,俯身去擦她眼角的淚。
“喵喵呢?”蘇有夢瞪他。
“為什麼哭。”
“明知故問。”
“我不知道。”
“不知道算了。”
窗外的雪還在下,一點停的迹象沒有。他不停擦,蘇有夢就不停哭。兩人也不說話,一個坐着,一個蹲着。
沈堪眠實在沒忍住:“怎麼這麼能哭啊,腿都蹲麻了,你還在哭。”
他從來沒見過比蘇有夢更能哭的人。
對誰都樂呵呵的,好像天塌下來都砸不到她一點。
對他大事小事随便哭,畫不好哭,講不好哭,隻要說得不如意馬上哭。
“你就是嫌我煩,恨不得我馬上滾去讀大學,快了快了,再堅持幾個月就住校,八百年看不到我一次,你回美國吧,腿就不會蹲麻了。”
“記得找個大一點的垃圾桶,對着他哭。”
他倒不是讨厭蘇有夢哭,隻是每次這種時候,他沒什麼好辦法。
因為心軟,又會回到原點,好不容易說出來幾句看似正确的話,馬上又要偏離軌道,給她太多無處落腳的希望,總歸不是好事。
沈堪眠狠下心站起來,背過去看着窗戶。
腰上突然一熱,兩隻小手環住他,後背被蹭得濕漉漉,“對你哭得時候,還嫌眼淚水不夠多,不夠讓你多心疼一點。”
他低頭,兩隻手交錯在他腹部,很緊。
沈堪眠覺得自己瘋了,因為每次這種時刻,他腦子裡第一個劃過的,每次都是今年減去蘇有夢的出生年份,得到相同答案以後,立馬安心很多。
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很危險,卻無法左右自己轉過身擁抱她的動作。
蘇有夢的頭貼在他胸膛,比生日那天多了些寬慰。她好像對甯野說的事不再過分介意,那幅畫有能代表什麼呢?
代表他有一個妹妹,僅此而已。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誰的鼻子像誰,誰的眼睛像誰,太多了。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她遇到沈堪眠。
那她應該感謝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讓他駐足。
她的眼睛也為他流淚。
他們就是絕配。
這個擁抱很緊,緊到蘇有夢隐隐感受到一些異樣。心中的歡欣鼓舞讓淚腺火速停止分泌,取而代之的臉紅心跳因為貼緊堅硬的胸肌一發不可收拾。
滾燙,她的臉滾燙,喘不上氣,仰頭問:“看喵喵吧?想她了。”
沈堪眠拿過手機,按了視頻通話。
“招招,玩得開不開心啊,什麼時候回來?”彭嘉甯正在給喵喵梳毛,小貓四仰八叉趴在飄窗,毫無思念主人之情。
“北海道下大雪,還沒定回來時間。”
費南風的臉突然擋住整個屏幕:“沈堪眠,也不帶招招出去玩啊,這才幾點怎麼在酒店?”
沈堪眠翻轉了一下手機,彭嘉甯餘光看到攝像頭一角,往前探了探。
鏡頭對着窗外,他回:“這麼大的雪玩什麼?要不你來帶她出去。”
費南風啧啧一聲:“就說跟我去沖浪吧,凍不死你們。”
沈堪眠真輕咳了兩聲,旋即把手機遞給蘇有夢,自己去倒水喝。
挂了視頻,費南風把喵喵抱懷裡,翹着腿打遊戲,彭嘉甯搗搗他。
“幹嘛?”
“剛才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沈堪眠嗓子啞了,估計要生病,北海道這麼冷,非要去瞎折騰。”
“......”
彭嘉甯想想,估計自己八成是看錯了。
蘇有夢應該不會在沈堪眠懷裡。
大雪不停,第二天早餐沈堪眠頻繁咳嗽,蘇有夢警惕問道:“臉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說完伸手要去摸他額頭,被沈堪眠握住:“沒事,可能有點受涼。”
他吃的不多,今天的行程因為天氣也不得不取消。
蘇有夢趁他不注意一摸:“好燙,你發燒了。”
他“嗯”了一聲,昨天夜裡他就隐約覺得不對,特殊時期,中招也正常。
“離我遠點。”他問酒店要了兩個口罩戴上,黑色口罩配上冷白皮膚。
蘇有夢笑嘻嘻拽他口罩皮筋,“哥哥戴口罩更好看耶。”
沈堪眠掉頭回卧室,大有跟她保持距離之意。
過了半個小時,聽見卧室沒了動靜,她麻溜裹上羽絨服悄咪咪出了門。
路上行人不多,她手裡捏着導航,走了四五個路口,才找到藥店。把清單給工作人員看,對方很客氣的喊了一位留學生兼職來幫忙。
“這個是治咳嗽的,這瓶是喉嚨噴霧止痛消炎,還有這邊是退燒和流感用的。”
“好的好的,太好了,以為會很艱難,沒想到還有同胞,”她把藥放進袋子,“再拿兩盒退燒貼吧,還有維生素。”
付完錢蘇有夢目光聚在窗外,指着外面的冰淇淋店問:“這個牌子,附近隻有一家嗎?”
留學生順着看過去,點頭:“是的,這家很有名,下午營業,一般都要排隊,可以趁剛營業時候來,估計排二三十分鐘就能買到,很好吃哦。”
蘇有夢笑了笑出門。
她終于知道沈堪眠為什麼會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