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點頭道:“這有的!我兒還誇贊那新婚妻子賢惠聰明,是一位很好的夫人。可是我兒隻提到兒媳姓紀,剩下的一概不知。一年後,我兒寫信來要了不少地契,說是要賣了地契換錢為兒媳謀個營生。然後,時隔一月才來一封信,信中多是報喜不報憂。”
蔺郁蒼聽着梁父惋惜的語氣,又問:“梁老先生家中,隻有梁歡一子?”
梁父怔了一瞬,目光中帶着一絲慌張,低頭讪讪道:“是的,我兒乃家中獨子,拙荊生下我兒後便逝去,唯留我與我兒相依為命。”
柳欲抱着手走上前,淡聲道:“梁老先生,那封信呢,拿來看看。”
“信,在這。”梁父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柳欲接過打開一看,信上寫着:梁歡已死,請來收屍。
看完後,柳欲将信遞給其他人,又問:“這信你是何時收到的。”
“七日前,一收到信,老夫顧不得真假,快馬加鞭的趕來宣和。卻不料……還是收到了我兒的死訊。”梁父轉身掩面而泣。
“七日前?”柳欲皺眉道:“那時梁歡未死,信卻送到了你的手上,有古怪。”
“這字迹……好眼熟啊。”龐黎感歎一聲,擡腳見幾人看着自己,連忙道:“這字迹,像紀東家的字迹。命案發生時,屬下曾看過店薄,後詢問過小二,店薄是由紀東家親手寫的,從未借他人之手。”
柳欲偏頭看了眼蔺郁蒼,唇角似笑非笑。又看着梁父道:“若我那錄事沒認錯,給你寫信之人,便是你兒梁歡的妻子親手所寫。”
“什麼?”梁父驚道:“她在我兒未死之前,便給我寫了信?她這是何意!在咒我兒死嗎!”
柳欲道:“你的兒媳,名叫紀清姿。”
“紀清姿?”梁父眼中瞪大了兩分,低喃道:“竟是那丫頭。”
“龐錄事,梁老先生舟車勞頓,先送他去休息,晚些時候我再來問話。”蔺郁蒼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冷意。
“是!”龐黎應完一愣,偷偷望向柳欲的背影,還是搞不明白柳欲不吩咐,而自己為何要聽一個舉人的話。
杜淵道:“還不帶他下去。”
龐黎一驚,連忙上前将梁父帶走。而四人也慢慢走出殓房撐開傘,就見等候許久的淩少卿遞上一份卷宗。
“秦策與四名死者,的确是好友關系。”見柳欲接過與一旁的三人看着,淩少卿接着道:“三年前的會試前一月,五人相邀出了宣和遊玩,不滿一月就匆匆趕回來。問過仆人,那五人回來後皆是驚慌之色,且未有傳喚不允許仆人靠近房門半步。”
龐老問:“淩少卿,那五人衣物可沾有血迹?”
淩少卿道:“大多都不記得了,唯有一老者曾言聽到有人整夜念叨什麼,不是我殺的,别來找我之類言語。”
柳欲點頭道:“如此看來,倒也和紀東家的口供對上了。”
蔺郁蒼将所知的一切慢慢串起來,有什麼一閃而過,未能及時抓住。蔺郁蒼喚了一聲“杜将軍”,眼中閃過冷冽,近乎急切道:“勞煩派人,去把紀東家帶回來,她撒了謊!還有秦策,我怕下一個死的便是他,為了避免意外,需派人看護着他。”
“舉人莫慌。”杜淵道:“放紀東家走後,我便派人跟着她了。秦策,也探到回了府中不出門。倒是撒謊之意,有勞舉人解釋一番。”
“如此便好。”蔺郁蒼松了一口氣,“紀東家與梁父,都撒了謊。口中之言,半真半假。”
龐老叫道:“嘿,這些人,口中就不能多兩句真話了,淨知道給官員添麻煩!”
蔺郁蒼又道:“我腦中已有框架,隻差最後幾個線索,便能完善。”
柳欲問:“什麼線索?”
“我想知道的,隻怕紀東家與梁父不會告訴我的。嚴刑逼供,他們又不是嫌犯,隻怕又有損大理寺顔面。”蔺郁蒼擡眸看着蒙蒙細雨落下,輕聲道:“所以,我要等豐麗司直,刺客指證。”
淩少卿道:“豐麗司直不日便到,隻是這刺客指證?”
“刺客之事,就要交給杜将軍與柳少卿了。”蔺郁蒼輕輕一笑,道:“若沒有意外,今日必有刺客前來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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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郁蒼啊蔺郁蒼,我就不理解了,你搞什麼不好,非要搞抽簽。搞抽簽就算了,還讓杜淵先上前抽,弄的我隻能來守着秦策。”站在屋檐下,頭戴箬笠,身披蓑衣的柳欲滿臉怨氣。
夜色漸濃,雨越下越大,雨水被濺的四射。嘀嗒聲中,柳欲聽到了瓦片被踩動的聲響。
柳欲擡手将臉上的面巾又往上拉了一點,手握橫刀刀柄,回頭看了眼門,想到秦策在家人的陪伴下乖乖待在屋中,微微點了頭表示滿意。
一同是戴箬笠披蓑衣的刺客從屋頂躍下,轉身就見柳欲,腳步頓了一下,飛镖甩出,接着拔刀刺去。
柳欲拔出橫刀擋開飛镖,側身躲過刀刃,擡腳踢向刺客将其逼退至雨中。
刀與刀不斷碰撞,雨不斷滴在箬笠與蓑衣上,柳欲眉心微皺,隻覺得這聲音像催眠,眼中少了幾分清明,他近乎低喃道:“其實我很困,我隻想睡覺,不想打鬥,所以……”
刺客一愣,不太明白眼前人說這些做什麼。
下一瞬,刺客就見橫刀的招式從霸氣淩厲變得飄逸刁鑽又力勁十足,幾乎是隻為索命。
刺客險險避開幾招,明白自己已失優勢,挑開柳欲的橫刀扭身就要逃去,卻感受到橫刀追來,隻得以刀擋避。
避開之後,橫刀帶着排山倒海的氣勢再次直劈來,刺客再擋,卻被這力道震飛倒地刀離手。
刺客看着與自己有一段距離的刀,心一橫就要咬破齒中的毒藥,下一秒就被柳欲一腳踢到下颌。刺客扭頭剛咳出幾顆帶血的牙齒,接着被橫刀抵頸,
柳欲下巴微擡,半阖着眼瞥了眼刺客,唇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所以……你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