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欲生氣了。

蔺郁蒼被柳欲第三次拒絕同行後，确定了這個事實。蔺郁蒼有說上兩句的想法，但又清楚柳欲生氣的原因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不能再去火上澆油了。

蔺郁蒼也想過道歉，奈何但剛走近柳欲，少年郎的手就握上橫刀刀柄，蔺郁蒼瞬間知趣的知難而退。

蔺郁蒼看着自出了義莊，就走在前面強行與自己拉開一段距離的柳欲，隻得再次歎氣。若是不早些把矛盾解決了，到了三平縣後，也不用到三平縣，單是在這裡，自己怕是别想好好的活着。

而且，自己也并不希望與柳欲有矛盾。蔺郁蒼不知為何，單是想上一想那種畫面，自己的心中便隐隐作痛。

雨勢不知何時早已轉小，蔺郁蒼加快步伐向柳欲追去。

“少卿！”蔺郁蒼喊了一聲，見柳欲并未停下片刻，提高聲音喝道：“柳欲！”

柳欲身子一顫，終是停下步伐。他能聽到蔺郁蒼在不斷向自己走近，好一會才轉身擡頭看着蔺郁蒼手中為自己遮去雨珠的傘。

黑夜中，雙方的面容都有些模糊，看着并不是很清晰。

蔺郁蒼輕聲道：“少卿，方才是我的錯。”

柳欲淡淡的哦了一聲，并未說出原諒的話，隻是說：“剛剛……你喚我名字。”

蔺郁蒼失笑一瞬，見柳欲盯着自己，微微低頭道：“方才一時着急，失了分寸，還望少卿見諒。”

柳欲疑道：“你為何不喚我表字？”

“少卿……你還未及冠，沒有表字。”蔺郁蒼一時間不确定柳欲什麼情況了。

“未及冠？”柳欲思考片刻，想到确實是這麼一回事，眨了眨眼輕聲道：“我好像……的确沒有表字，那你可以喚我乳名，我的乳名是……”

柳欲不知為何止住聲音，皺眉道：“你我也沒什麼關系，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的乳名？”

蔺郁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摸不準柳欲是否不在意此事了，隻得換個話題道：“少卿，夜間天氣涼，不如早些回客棧喝上一碗姜茶，以防着了風寒。”

“風寒？是不是要喝藥？”柳欲猛地湊近蔺郁蒼，真心問出這句話。

蔺郁蒼緩慢點頭的同時，擡起空閑的手撫上柳欲的額頭，感受到高溫，輕歎一聲不知該說什麼。

怪不得會不對勁，原來是發高燒了。淋了許久的雨，又吹了許久的涼風，就算是習武之人，也得染上風寒。而根據自己現在想起來的，柳欲兒時身子骨并不是很好，吹風淋雨的情況下能不高燒嗎？

但……此種情況下，又很讓人懷疑柳欲是不是燒糊塗了？

柳欲又湊近了一些，扯着蔺郁蒼的衣袖，好一會才小聲問：“風寒了可以不吃藥嗎？藥很苦的，我不喜歡喝藥。”

蔺郁蒼隻覺得是錯覺，自己竟看到柳欲眼中閃過淚光。蔺郁蒼忍住抹一把臉清醒一下的沖動，先把柳欲轉了個身，仗着自己個高，摟着柳欲往前走，嘴裡安慰道：“你若是乖乖聽話，就不讓你吃苦的藥。”

柳欲似懵懂一般問：“藥有不苦的嗎？我好像喝過很多藥，都是苦的。他們隻知道讓我喝很苦的藥，根本不管我想不想喝。”

根據南旻所說柳家對柳欲很好，哪怕是因柳欲幼時身體不好，在找了算命先生來算上一卦後，将柳欲當做女子來養而情況有所好轉，也是一直把柳欲當成掌上明珠來對待，斷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而以前……不止出現一次的念頭再次浮現腦海，蔺郁蒼呼吸亂了一瞬，步伐不穩險些連帶着柳欲倒下去。蔺郁蒼及時穩住步伐後，壓下不該有的念頭，偏頭深深看了柳欲一眼道：“喝完藥後吃一顆糖，就不苦了。”

柳欲擡頭盯着人，故作一臉兇狠的嘀咕道：“你敢騙我的話，我……我就打你！”

蔺郁蒼偏頭，也許是距離很近，也許是少年郎因為不舒服，他看到少年郎眼中含着點點水光龐，帶着幾分可憐的意味。少年郎嘴裡說着打人的話，氣勢卻是不見半點。

蔺郁蒼輕輕拍了拍柳欲的胳膊，溫聲道：“你我無冤無仇的，我騙你做甚？”

“不知道啊！”柳欲拍了拍腦袋，似剛想起來興沖沖的道：“看我笑話！對，就是看我笑話！”

這個時候，我該笑才對的……蔺郁蒼僵硬的扯出一絲淺淡的笑意，“我不會騙你，喝完藥吃了糖就不苦了。”

柳欲乖巧的點了點頭，“我信你一次。”

*

回到客棧，蔺郁蒼先是将柳欲帶到房中，讓人先褪去衣物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然後尋了小二托人燒熱水，接着去将南旻搖醒讓他去請郎中。

一番折騰下來，蔺郁蒼倒是感覺自己出了不少汗。想到柳欲還在房中，連忙打了一盆冷水回到房中。

走近去一看，柳欲乖乖的盤腿坐在床邊，唇角是淡淡的笑意。

蔺郁蒼眉尾一跳，走過去将盆放到幾案上，打濕帕子扭半幹後，走到床邊半蹲下，将帕子遞向柳欲。

柳欲沒有接帕子，也不出聲，隻是還在笑着。

蔺郁蒼暗暗告誡自己不能沖動，擡手用帕子輕輕擦着柳欲的臉。

燭光搖曳，少年郎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暖意。蔺郁蒼低眸間，錯過了少年郎眼中閃過一絲戲谑與驚奇。

“流光。”

少年郎清朗的嗓音讓蔺郁蒼的身子僵住，他擡眸，看到了少年郎臉上的迷茫，眸中的幹淨。

“流光……”少年郎握住蔺郁蒼擡着的那隻手，微微偏頭用臉頰貼着手，眼中透露着絲絲委屈。

蔺郁蒼腦中思緒一片空白，好像沒有聽到少年郎的聲音一樣，眼中情緒不明，牙咬着唇，呆呆地不語。

少年郎看着蔺郁蒼，輕輕蹭了一下他的手。

“噼啪——”蠟燭燃燒着燈芯，發出來一聲響。

嘴中不知何時彌漫着一股鐵鏽味，蔺郁蒼緩緩回神，幾次啟唇，最後隻輕喚了一聲“殷慈”。

少年郎眨了眨眼，指尖輕觸着蔺郁蒼的唇，小聲嘟囔道：“流光，我聞到了血腥味，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