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你們是在查萬家的案子嗎?”
三人偏頭看去,一位穿着破爛的老婦蜷縮在屋檐下的牆角,衣擺已被雨水打濕。老婦見三人看過來,有些混濁的雙眼微微睜開些許,老婦整理了一下鬓角道:“聽老身一句勸,這案子不要查了。”
“為何查不得?”柳欲也來了興趣,走過去蹲在老婦身邊,“阿婆,裡邊是有什麼故事嗎?”
看着柳欲自然流暢的動作,鄭賀使勁眨了幾下眼,看看柳欲又看看慢吞吞走過去的蔺郁蒼,欲言又止。
老婦道:“冤魂殺人,你們抓不住兇手的。”
“冤魂?”柳欲吃了一驚,若是以前的他,還真可能信上兩分呢!柳欲伸手解下鬥篷反披在老婦顫抖的身上,系好系繩後開口問:“阿婆,後生我不是本地人,有些好奇,您能不能多講上兩句啊?”
老婦低眸看着身上精緻華美的鬥篷,感受着久違的暖意,猛地伸手拽緊柳欲的手。力道之大,大到柳欲險些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蔺郁蒼眸光一冷,擡腳就要上前,卻被柳欲擡手制止,隻得站在原地盯着老婦的那隻手。
“那件事……快有二十年了吧,記得這件事的人好像也沒幾個了……”老婦靠着牆壁,握着柳欲的手上力道松了一點,她思考着道:“那時李萬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關系挺不錯的。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李家有人慘死,生意也沒了,活着的那幾個都搬離了合樂。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前幾年萬家相繼死了不少人,有人說那是李家冤魂來報仇了。想來這次萬家姑娘的死,八九不離十了。”
柳欲試探着問:“阿婆您的意思是,李家有人死了和萬家有關系?”
老婦搖頭笑道:“這可不是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都是道聽途說罷了。”
蔺郁蒼打量老婦片刻,道:“老人家可知萬岱?”
說是老人家,倒也不是很妥。老婦頭發黑白參半,面容上雖有皺紋且髒,但從輪廓上仔細來看,年紀在四五十左右才對,老婦年前時應是個漂亮的姑娘。但許是經曆了許多滄桑,導緻她變老的格外快。
“萬岱?當然知曉,合樂有名的善人。”老婦的話語間,是對萬岱的輕視與嘲諷,“做一個善人,不過是心中有愧罷了。”
“心中有愧?二十年前的事,那時萬岱剛及冠,或許李家的事他也摻和進去了。”蔺郁蒼眸光一閃,轉身道:“鄭捕頭,有勞你再去請萬善人來獄中一趟了。”
“是!”聽了許久的鄭賀也知道事情不簡單,點了頭轉身就走。
柳欲看了眼自己還被握着的手,有些糾結要不要用力掙脫。
“若是小公子還在世,長大後的他必是和你一般俊美的男兒……”老婦的另一隻手摸上柳欲的臉頰,哽咽道:“怎麼就……突然沒了呢?若是還活着,那該多好啊……”
柳欲怔怔的看着老婦混濁的雙眼,那雙眼裡盡是淚花與無盡的悲傷。柳欲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曾……無數次與含有這種眼神的雙眼對視上……
或孩童,或老人,年少老幼……
他們在尋求什麼?
柳欲眼中浮現迷茫,又覺得自己肩上好像多少什麼似的,他偏頭看着蔺郁蒼,眼中是自己都不知曉的無助。
屋檐下,蔺郁蒼看着熟悉的眼神,心中湧上一陣無力感。他還記得,自少年郎向自己露出這種眼神後,便是不斷的成長。
少年郎依舊是那個少年郎,可又不完全是從前的那個少年郎。
“阿婆,會好起來的……”柳欲俯身輕輕抱着老婦,空着的手輕輕拍了拍老婦的肩。
*
“你坐着好好休息,我去找一份卷宗。”蔺郁蒼看了眼柳欲泛紅的手腕,道:“你身上可帶消腫的藥了?”
“我沒随身帶藥的習慣。”柳欲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搖頭失笑,“這種在軍營連小傷都算不上,不用擦藥,過一會就好了。”
蔺郁蒼抿了抿唇,清楚他是什麼性子,說再多也沒什麼用,還不如早些找到自己想要的,然後帶着人去醫館看一看來的更安心一些,匆匆留下一句“疼了告訴我”便轉身去尋卷宗。
柳欲新奇的盯着蔺郁蒼的背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好像從今早開始,蔺郁蒼這人就有些不對勁了。
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莫名其妙的關心自己,總會時不時的把怪異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
蔺郁蒼不對勁!蔺郁蒼絕對不對勁!
柳欲摸着袖中的糖,心中頗為不安,因為他不知道什麼原因導緻蔺郁蒼不對勁,所以無法對症下藥啊!
沒過多久,蔺郁蒼兩手空空的走過來坐下,還不等柳欲開口詢問,就道:“甲庫裡面沒有幾份和李家有關的卷宗,看來二十年前的事影響很大,大到前任縣令不敢留下相關記錄。”
“回縣衙的路上,也詢問過幾個路人,要麼是搖頭不知,要麼是閉口不談。”柳欲坐正搖頭将不知何時跑到前邊的發尾甩回後面,歎道:“蔺郁蒼,這案子背後牽扯的,看來不簡單啊。”
蔺郁蒼道:“或許,我們可以——”
“公子——我将周老帶來了!”南旻興沖沖的沖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個帶帷帽遮住面容的男人。
柳欲眉頭一皺,語氣裡多了不善,“蔺郁蒼,你找他來做甚?”
蔺郁蒼輕聲道:“少卿莫氣,我找他來,自是有用。”
有用?柳欲眼底閃過懷疑,打架的事自己可以上,動腦的事蔺郁蒼可以自己上,跑腿的事有南旻和捕快等人,驗屍結果也有了,周佑來了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