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交換聯系方式時加了LINE,我妻紗由裡發一些日常對話的時候,就會選擇發LINE信息。不像發郵件那樣更加需要回複,也更加随意一些。
這條信息就是這樣:【from我妻紗由裡:我今天到得早了一點兒哦,子安君大概要什麼時候能忙完?】
她似乎還以為自己在打工,似乎沒有進店裡詢問他的行蹤。
為了不影響子安亮的工作,我妻紗由裡在工作時間不會進入未來男友的工作地點。盡管諸伏景光在前一天說了“不要來”,這個女孩依然沒有放棄。
看來不給我妻紗由裡一個具體的原因,她就會一廂情願地認為是子安亮在拒絕她的追求。
諸伏景光真的不太理解,隻是因為自己撿到了她的挂件,然後把那種毛絨玩具還了回去,對方就一見鐘情了嗎?
雖然目标人物主動靠近自己是有利于調查沒錯,但弊端也同樣多。現在不就被組織盯上了嗎?
從小就克制自己喜好的年輕人不太明白,有些人為了明星、玩具、癖好或者其他什麼,付出巨大代價的行為。
【難道是因為小時候沒有經曆這些,所以才無法和現在的年輕人溝通嗎?】諸伏景光不自覺地将思考方向放在了自己小時候與普通孩子不太相同的經曆上。
家中的慘案已經發生了19年,真兇在3年前被逮捕,是近些年來,日本少數被判死刑的犯人。可有些時候,一件事情所導緻的後果會延續極為漫長的時光,長到讓後來者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某地會有奇怪的規定、某人會有怪異的習慣。
諸伏景光就是這種現象的受害者。他與同父同母的兄長諸伏高明感情深厚,可兩人一直聚少離多,相互之間甚至疏于問候。
追究其原因,或許從那件事發生之後,諸伏景光被多個家庭短暫地收養,又離開兄長在東京治療有關。也或許是害怕自己最愛的親人會像父母那樣突然離開。
幼年時期的經曆如此刻骨銘心,哪怕現在已經成年,諸伏景光心中依然還留着蝕骨的傷口。隻有表面上看似一切都已經過去,他用疏離與溫柔遮掩真實的情緒,欺騙他人也欺騙自己。實際上一旦揭開傷疤,就會發現傷口早已潰爛化膿。他疼得痛徹心扉,卻一句話都不肯對任何人表露。
怎麼表露呢?
他為父母的死亡而感到痛苦,為自己無法第一時間提供抓捕兇手的線索而内疚,為擾亂無數親戚或者無關家庭的生活而感到抱歉……這些話語和感受,要告訴什麼人才能不顯得蒼白無力,也不會“麻煩他人”呢?
所以諸伏景光學會了克制、隐忍和犧牲。
隻要将自己縮成一團,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就不會太過引人注意。他不應該有喜好,那隻會花費額外的金錢。
比諸伏景光大6歲的諸伏高明,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也不過是一個孩子,要負擔起兩人的生活費太過困難。即便再怎麼補貼弟弟的生活,兩人依然隻能勉強維持着最基本的能夠活下去的生活水平。
所以,我妻紗由裡對“子安亮”的“愛”,是對于那些毛絨玩具的移情作用嗎?
諸伏景光百思不得其解。
隻是這個疑惑的男人并不知道,他在看手機的這麼一會兒時間裡,周身的殺意就那樣慢慢消融。如同春日來臨,冬天積的雪就會悄悄化成水,他的低氣壓也在看到信息的一瞬間從連續陰雲密布變成了春暖花開。
甚至,無意識勾起了嘴角。
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在他走神的時間裡,時間竟然從淩晨眨眼變成十點半。難怪說今天來得早了一點兒,平日裡都是十一點四十或者五十才到,隻需要等待一點點時間就能到諸伏景光中午休息的十二點。
他抽出另一隻手,在LINE上回複道:【to我妻紗由裡:我不是讓你不要來嗎?】
發完,覺得自己語氣太兇了的男人趕緊打了下一條信息:【to我妻紗由裡:我上午不在店裡。你待在那裡,我馬上過來。】
以“子安亮”為化名的假身份是一名在超市的臨時工,與諸伏景光真實性格不同,子安亮更像是一個不善與人交流的家夥,内向、敏感、防禦心超強。如果在學校裡,這樣的學生恐怕會被嫌棄太過陰暗、不合群,連老師都會因此而與學生家長談話。
但是,這樣形象的人才與組織中的蘇格蘭更為相符。也才能解釋,為什麼一個從小在東京長大的日本人,居然沒有一個朋友。隻有完全合理的人設,方方面面都細節做到位,才能避免組織的懷疑,這是完全為了潛入任務而準備的完美罪犯人設。
諸伏景光放下手機,快跑了幾步,趕上了前方靠站的公交車。他所在的位置離自己工作的超市可還有點兒距離,我妻紗由裡已經到了那裡,他得抓緊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