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雲珏離開，雲泊楓這才轉頭看向了雲珂。他對自己這個二兒子，心中沒有多少的親情，但畢竟是自己曾經花過心思的孩子，所以比起雲珏，已然是更為關照的。

比起徹底翻臉，他還是希望能夠在這最後一刻，喚起雲珂那點微末的親情。

“珂兒，你的選擇呢？”雲泊楓雖是詢問，可他語氣裡卻透着笃定。也許雲珂這麼多年來，即便雲珂始終與賀家有所往來，但到底還是更偏向于他的。

然而當他話音落下，卻沒有得到雲珂肯定的答複。

一陣沉默過後，雲泊楓的臉色漸漸冷了下去，他審視着雲珂，未發一言。

雲珂看着雲泊楓的神情，一直以來的恭順，在此刻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像是遲來的叛逆，不顧一切地要将自己的内心想法說出來。

“陛下，事到如今，您的身邊還有誰呢？”雲珂輕嘲一聲，道。

雲泊楓的臉色微變，心中感到不悅。

雲珂轉眼瞥向雲珏和雲瑾的方向，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随即又接着道：“在您心裡，我們也從來都是被衡量利益的工具。您在乎的人，到最後也必将棄您而去……”

“雲珂！”雲泊楓厲聲喝止了雲珂繼續說下去，他心中似是回憶起了誰人的身影，終究是不願再聽下去，“朕從前待你不薄，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雲珏在乎那點臉面，想要人人都贊頌他的高尚，我不在乎。”雲珂冷然道，“況且，我不覺得我還欠您什麼。”

雲泊楓面色越來越冷，就在雲珂以為，他要直接對自己動手時，卻有一人擋在了他的面前。

他怔了怔，随即在看清來人是誰後，頓時便道：“餘默，你怎麼在這？”

餘默沒有回頭，視線緊緊地盯着雲泊楓，她道：“陛下，還請手下留情。”

“……”

長久的靜默，突然蔓延在幾人的周圍。半晌後，雲泊楓突然嗤笑一聲，随即視線落在兩人身上，神色陰翳。

就在雲珂和餘默都以為，今日他們恐怕無法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裡時，雲泊楓卻出人意料地放過了他們。雲珂和餘默皆有些誠惶誠恐，可是他們也不敢再繼續多留，餘默當即便将雲珂推了出去，以免雲泊楓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直到兩人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心中才生出些劫後餘生的慶幸。雲珂從來都知曉，自己的這位父親是一個冷情且自私的人，他所認定的事情，也向來不會輕易改變。他能夠感受到，在某一時刻，雲泊楓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放棄了這一決定。

雲珂不知道其中緣由，但也明白一個道理，他的處境因為他的選擇，早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不過雲珂倒是并沒有太過感到後悔，畢竟比起雲泊楓那點微薄的親情，他還不如将一切都押注在賀家身上。

即便賀家如今也有拉攏雲珏的打算，但他到底比雲珏更加了解賀家人。

他和賀家，相互之間都早已離不開彼此，事到如今，他們也沒什麼唯有奮力一搏。

想到這，雲珂的神色微變，随後又囑咐餘默将他推到了一個，可以觀察這場混亂戰局的位置。

此刻的雲泊楓自然也不能獨善其身，甚至在失去了樂栀這一助力後，如今的他根本無法輕信于任何一個人。

雲珂見到這一幕，忍不住惡意地想着，這一切或許都是雲泊楓應得的報應。

他默然地觀望着這場鬧劇，等待着數年來的恩怨，可以在這一刻得到解脫。然而他知道，這會是他的幻想。

他已經抱着破釜沉舟的決心，也早已沒有了回頭路。他隻能祈禱着賀家能夠勝利，将雲泊楓這座高山夷為平地。

不知過去了多久，先前還富麗堂皇的皇宮，轉瞬間就已血流成河。這樣的場景，令雲珂回憶起了四年前，那蔓延至他眼前的大火。

他突然感覺到一陣恐懼，渾身忍不住發抖。他再不願去看最後的結果，急忙想要逃離這裡，就好像是在逃離四年前的那場噩夢。

餘默也察覺到了雲珂的異常，“殿下？”

“快離開這裡！”雲珂語氣有些強硬地對餘默命令道。

餘默也沒有絲毫地遲疑，當即就帶着雲珂離開。等到雲珂的心情逐漸平複，餘默才放緩了腳步。

她自幼便被賀家派來照顧雲珂，所以自然也知曉雲珂的過往。眼見着雲珂露出了這般的驚懼之色，很快便明白過來始末。

“殿下，事情都已經過去，一切也不會再重蹈覆轍。”餘默道，“您可以向前看了。”

“我知道，但……”雲珂頓了良久，才接着說道：“有些時候，我也無法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