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領命去取,長孫嫣不明所以,李世民也不多解釋:“從現在開始,你都聽我的。”
他把帷帽給妻子帶上,把妻子領到後門,那裡沒有人,隻有一匹馬。
他把妻子護在懷裡,兩人一馬就出了守備府。
月明星稀,夜幕低垂。
長孫嫣素日出門,都是乘坐馬車,前後有衛兵侍女随扈,十分熱鬧,這此同丈夫一起快馬騎行,夏夜的風吹過她的臉頰,竟然有了些亡命天涯的感覺。
李世民側頭問她:“好玩嗎?”
長孫嫣就笑:“好玩!”
“我們要去逃命嗎?”長孫嫣揣度,恐怕是公爹欲起兵的事情敗露,被抓捕呢。
可是如今王高兩人都已死,誰還有那個膽子呢?
總不能是遠在江都的天子吧。
李世民想了想:“差不多吧。”
“逃命的日子可不好過,要連累你同我過苦日子了。”
長孫嫣搖搖頭:“我不怕,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夫妻兩個浪迹天涯,聽起來也很不錯。
李世民心裡一動,掀起妻子的帷帽,親了親她柔軟的側臉。
此時晉陽已經到了宵禁時候,有守兵夜巡,見到兩人,上前盤問。
李世民把臉露出來:“看看你爺爺是誰?”
守兵忙道:“原來是二公子,得罪!”
長孫嫣傻了:“我們不是在逃命嗎?”怎麼還帶暴露身份的?
李世民笑着捏她的臉:“傻嫣兒,你還真信啊。”
兩人乘着夜色七拐八繞,到了一處宅子,開門的是長孫無忌,長孫嫣再一看,這不是自己的娘家嗎?
高夫人剛剛歇下,見女兒女婿半夜回來,也是一驚,忙問道:“出何事了?”
長孫嫣也想知道。
李世民對嶽母行禮:“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我和父親欲起兵舉事,吊民伐罪,隻怕嫣兒無人照顧,先送嫣兒歸甯,托嶽母和内兄照顧。”
長孫嫣急忙道:“你和公爹要起兵,我早就知道的,留我在府中管理家事便是,何必将我送回家來。”
“況且還有姑姐和大嫂呢,我們三個人也可以就伴。”
李世民垂頭道:“姐夫沒帶三姐回來,大哥沒帶大嫂回來,都留在長安和蒲州了。”
“什麼?”高夫人連忙問:“親家一旦起兵,各地郡官必定要來捉拿親眷,兩個婦道人家,可怎麼辦呢?”
李世民面色灰敗:“所以我想先将嫣兒連夜送回來,對外就說嫣兒去玄中寺禮佛了。雖然此次起兵,我和阿耶已經做了十全準備,也會留四弟留守晉陽,但萬一起事不成,也免得嫣兒受牽連。”
長孫嫣立馬道:“我既然已經嫁給你了,全晉陽都知道高家是李家的親家,如何置身事外?”
李世民那時候也是腦子抽風,一想到自己會連累娘子,就十分難過,于是十分老成的歎了口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倘若真有那一日,你寫一封絕婚書給我,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怪你。”
他這話一出,倒是真的傷了長孫嫣的心,她氣極反笑:“既如此,不如現在就将和離書寫下,哥哥,你明兒早上上街打聽打聽去,誰家缺娘子,把我嫁了去,省的叫李二公子連累我。”
長孫無忌:“啊?”
李世民面色一白,高夫人在旁邊噗的一聲笑出來,把茫然無措的大兒子拉走,留這對小夫妻自己鬧别扭。
李二郎忙軟下聲音哄娘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你怕連累我?”長孫嫣看了他一眼,看了就生氣,又背過身去:“我嫁與你這些年,雖不說十分恩愛,卻也算琴瑟和鳴,我隻盼能與你舉案齊眉,生同衾死同穴,也算全了這一世夫妻恩情。”
“你有反隋之志,我亦憐惜蒼生多艱,故而處處幫你,原以為你我夫妻心意相通,同心同力,如今看來,卻是我錯了。”
“沒有錯的,”李世民急忙道:“我待嫣兒的心,同嫣兒待我的心是一樣的,我從娶了你,一顆心就都在你身上,隻盼着能和你白頭偕老,我何嘗不想把你帶在身邊,天天守着你,隻是時局如此,一旦起兵,恐怕無暇顧上你。”
“大哥把大嫂扔在河東,姐夫把姐姐扔在長安,我不想把你扔在太原,叫你孤零零一個人等着我,我不安心。”
“那不是還有小叔呢。”
“他?”李世民冷哼了聲,想說什麼,想起自己是哥哥,又咽了回去。
年少時的一點龌龊,不足以說給妻子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