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久别重逢,如果沒有要一巴掌拍死對方的恨念,就隻剩下暗流湧動的洶湧,縱使百轉千回,面上依舊毫無波瀾。
目光銜上的那一秒,像是兩股無形的電流在空氣中滋滋閃過。
沈泠白隻覺腦子裡有一道白光掠過,她完全僵愣住。
短暫而漫長的幾秒,兩人就這樣靜靜站着,誰也沒有挪動一步。
電梯門仍舊敞開。
他們一個在空間内,一個置身于電梯外,漆黑如墨的眼睛隔着銳利的鏡片落在她身上,男人神情諱莫如深。
總助林行的視線在兩人臉上光速掠過,不明白怎麼忽然就怵在這不動了。
電梯門感應到無人進出,眼見就要阖上,沈泠白下意識摁住開門的按鈕,而幾乎是同一時刻,男人修長的指節按向下行鍵。
電梯門重新向兩端緩緩打開。
一道淩冽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響起:“沈小姐不出來嗎?”
空氣靜滞片刻,沈泠白渙散的思緒漸漸收攏。
出。
當然要出。
聽着他嘴裡冒出的那句疏離冷漠的沈小姐,沈泠白收回目光,冷哼一聲,踩着高跟鞋從他身旁擦肩走過,帶起一陣淡淡的馨香。
許清聿走進電梯,總助擡起胳膊,指尖輕觸間将數字一的按鈕摁亮,電梯緩緩下行,密閉的橋廂裡安靜到能聽到機械運行的輕鳴聲,他卻在這副淡然如水的軀殼下,聽到了自己沉寂已久的像是歸于死水的心髒,再次發出急遽的跳動聲,劇烈到像是要突破胸腔。
空氣中還隐隐浮動的若有似無的清香。
眸光閃爍,熱意浮動。
約莫兩分鐘,電梯到一樓,廂門打開,許清聿卻仍舊站着沒動,林行餘光探過去,男人面色肅冷,渾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距離感,薄薄的眼皮往下耷斂,黑沉的眼眸裡瞧不出任何情緒。
猶豫過後,林行出聲,“許總。”
思緒打破,許清聿回神,長腿邁開走出電梯。
黑色邁巴赫平穩泊靠在酒店前,林行上前一步,弓身拉開後車門,擡臂置于車沿。
套房内。
沈泠白心事重重地躺在沙發上,如瀑的發絲在腦後散開,她右腿微微曲起,左手臂彎裡捧了個灰色的小抱枕,右手搭在一旁,心猿意馬地轉悠着手機,整個人煩地不行。
來華樾是心血來潮的選擇,雖然知道這是談家的産業,但理論上還是覺得,不會真有那麼湊巧,就來這麼一次便能遇到,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生活真有這麼戲劇。
時隔四年,她再一次來華樾,隻一次,就撞上了許清聿。
她蹭地一下起身,握着手機想要給虞清沅發信息,念頭閃過的那瞬間,人又直直地倒在了沙發上。
差點忘了,她如今可是個醉鬼。
車廂光線黯淡,許清聿坐在後排座椅,整個人像是陷入昏暗之中,窗外一閃而過的燈光短暫地投擲在他側臉上,男人面色沉冷,下颌線條緊繃着,眸色幾乎融進着夜色中。
許清聿淡漠着一張臉,撩起眼皮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車輛行駛間,成串的光暈連成一條暖黃的金線,骨節分明的長指摁下車窗,窗外雨絲如幕,冷冽的北風撲面而來。
他垂眸,把玩着手裡的金屬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