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通道會關閉，我們永遠被困在那裡。"南宮曌平靜地接話，"我明白。"

她最後看了一眼衆人，目光在段彧凰擔憂的臉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後義無反顧地踏入鏡中。

世界天旋地轉。

當南宮曌再次站穩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茫茫雪原上。這裡與無間之境截然不同——雪是溫暖的，天空呈現夢幻的淡紫色，遠處有悠揚的琴聲傳來。

"這裡是......"

"往生之境的邊緣。"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南宮曌渾身僵直，不敢回頭，生怕這又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幻夢。

"阿曌。"那聲音更近了，帶着笑意，"你穿這件衣裳很好看。"

南宮曌緩緩轉身。郡主就站在三步之外，紫衣如舊，眉心的玉墜在月光下瑩瑩生輝。隻是她的身形有些透明，仿佛随時會消散在風中。

"郡主......"南宮曌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郡主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指尖冰涼卻真實："傻孩子，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她輕觸南宮曌頸側的黑紋，眉頭微蹙，"強行逆轉命格會傷及根本的。"

南宮曌抓住那隻手，死死攥在掌心："跟我回去。"她聲音嘶啞，"求你了......"

郡主搖搖頭，眼中盛滿哀傷："我已經不屬于那個世界了。"她指向遠處，"你看。"

雪原盡頭浮現出無數光點，每個光點中都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南宮曌認出其中幾個——是龍巳關戰死的将士，還有奉月派早年隕落的弟子。

"往生之境是魂魄的中轉站。"郡主輕聲道，"我們會在這裡等待輪回的契機。"

"那我就在這裡陪你。"南宮曌固執地說，"直到你轉世為止。"

郡主突然笑了，笑容裡帶着南宮曌熟悉的狡黠："你知道我下一世會投胎成什麼嗎？說不定是隻小兔子呢。"

"那我就養着你。"南宮曌紅着眼圈說，"天天給你喂胡蘿蔔。"

兩人相視而笑，笑着笑着都落了淚。郡主拭去南宮曌臉上的淚水，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時間不多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簪——正是那支總插在發間的銀簪，簪頭雕着精細的桂花紋樣。

"這是......"

"我的命契之物。"郡主将玉簪插入南宮曌發間，"戴着它，來世我就能找到你。"

遠處傳來鐘聲，雪原開始微微震動。郡主的身影變得更加透明，紫衣在風中飄散如煙。

"該走了。"郡主推着南宮曌往回走，"通道要關閉了。"

南宮曌死死抓住她的衣袖："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我......我心悅你！從很久以前就......"

郡主突然傾身，一個冰涼的吻落在南宮曌唇上，截住了她未竟的告白。這個吻輕如雪花，卻帶着跨越生死的重量。

"我知道。"郡主在她耳邊輕語，"所以下一世，一定要早點找到我。"

一股大力突然将南宮曌向後拽去。她拼命掙紮，卻隻能眼睜睜看着郡主的身影越來越遠。紫衣女子站在雪原上揮手作别，唇邊的微笑與祭壇上如出一轍。

"記住我的樣子......"郡主的聲音随風飄來，"來世不要再認錯了......"

南宮曌跌出鏡面時，子時的更鼓剛好敲響。

青鸾鏡在她身後碎裂，三塊碎片化作齑粉，随風飄散。她癱坐在地上，發間的玉簪滾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南宮！"

段彧凰第一個沖過來，卻在看到她空蕩蕩的身後時僵住了。少年翡翠色的眸子黯淡下來，輕輕扶住她顫抖的肩膀。

沈臨秋拾起玉簪，簪頭的桂花紋樣在月光下瑩瑩生輝。段彧鶴默默接過，将它重新插回南宮曌發間。

"她說了什麼？"陸霜輕聲問。

南宮曌擡頭望向天際。雙月漸漸分離，其中一輪正慢慢變成血色，像是滴在雪地上的淚。

"她說......"南宮曌撫摸着玉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要我記得她的樣子，來世不要再認錯了。"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鏡粉。那些晶瑩的粉末在空中飛舞，漸漸組成一朵盛開的桂花形狀，又在下一秒消散無蹤。

段彧凰突然捂住心口，少年驚訝地瞪大眼睛："哥！我體内的寒氣......"

陸霜急忙探向他的脈搏，老人渾濁的眼中閃過驚詫："鏡片取出的同時，玄陰之體的反噬也消失了。"他看向南宮曌，"是郡主最後的力量。"

南宮曌再也支撐不住，伏在地上痛哭失聲。朔月槍倒在一邊，槍纓上的銀穗浸透了淚水。沈臨秋與段彧鶴對視一眼，默默退開，留給她獨處的空間。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時，南宮曌終于站起身。她整了整紫紗襦裙，将玉簪重新绾好，動作一絲不苟，仿佛要去赴一場重要的約會。

"我要去龍巳關。"她突然說，"那裡需要重建邊防。"

段彧凰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點頭："什麼時候出發？"

"今日。"南宮曌望向遠方，"她守護過的山河，我會繼續守護下去。"

晨光中，發間的玉簪閃爍着溫柔的光澤，像是某種無言的承諾。遠處的蓮池裡，一朵早開的蓮花悄然綻放，花瓣上還帶着晨露，宛如離人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