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7路一直坐到終點站,昏昏欲睡的秦諾這才清醒過來,最後一個下了車。
她獨自又走了一公裡多,才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區。
終于回了許久未歸的家,秦諾看了眼已被小莫帶回來放在門口一側的行李箱,懶得去管,換了拖鞋與衣物就直奔客廳沙發,重重撲了上去。
淺綠與淺橙拼色的抱枕被她墊在臉下,她整個人已癱軟,不願再動彈一分,隻想這樣舒舒服服地躺上片刻。
這一日下來她其實也沒做多少事,每一件卻又都十分重要,譬如與陶導、木蘭花老師聊劇本,譬如與溫蘭初吃飯散步。
她不知哪根筋搭錯,忽然興緻大開,反問她自己,與溫蘭初吃飯散步怎麼就被她放入“重要的事”這一行列中去了?
随即她又給自己找理由:聊劇本很重要,難道吃飯就不重要了嗎,不論與她一同吃飯的人是誰,至少“吃飯”這件事本身就足夠重要。
當然散步也很重要,吃飽了飯難道不需要消化嗎?
所以歸根究底,重要的不是和什麼人在做什麼事,而是在做的這件事本身。
此刻松懈下來,疲倦便如滔天駭浪般湧入秦諾身體,她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尋找一個最令她舒适的姿勢,而後閉起眼,準備再小睡一陣。
不過,反正已經到家了,哪怕她此刻直接睡死,再醒來已是明日中午都沒有關系,在自己家中,她偶爾也會喜歡這種随心所欲的狀态。
前面近一個小時裡,公交車一路輕微搖晃,搖着晃着便輕易要将她帶入夢鄉。
她沒有睡着,腦中一半混沌,另一半,卻總隐隐環繞着兩道影。
一如此刻,當她閉上眼後,在公交車上發生過的事也就又再重現了,并且效果明顯比那時更加強烈。
溫蘭初一張不受她控制被放大的溫柔笑臉在她腦中晃啊晃,擾她不得入睡。
你好煩人啊溫蘭初……
秦諾煩躁地從側躺姿勢又換回趴姿,試圖将那張擾人清閑的臉從自己腦中甩出去。
下一秒,她無奈重新睜開眼,目光直勾勾跨越茶幾,落在最前方那台漆黑一片的電視機上。
電視屏幕像是一座巨大深淵,要将她吞噬。
秦諾忽然在想,要不然……起來看個電影吧,閑下來還是不行,總有人要煩着她。
她思維跳脫,想到又立即去實現,從柔軟舒适的沙發上艱難起身,坐起來,背向後倚靠。
那現在問題又來了,看什麼電影呢?
她不曾預料,首先在自己腦中跳出的,竟是溫蘭初的電影。
别了吧,誰要看她的電影啊……上次的影評還沒寫夠啊,又來?
那怎麼辦呢,還能看什麼電影?
明知還有無數留在自己待看列表中的好片正排隊等着自己去觀看,此刻秦諾卻硬是想不起其中任何一部,反倒溫蘭初的電影,她随口就能說出幾部還沒看過的來。
我才不看。
秦諾"啧"了聲,随手先打開電視。
她進屋後隻随意開了頭頂幾盞小燈,不過,這樣半明半昧的光線也挺适合她看一部電影。
她卻沒有再動。
思緒忽又遊離,某張臉又開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偏要引起她的注意。
溫蘭初,你能不能消停會兒,這樣很好玩是嗎,那麼喜歡蕩秋千自己去兒童樂園蕩,别來我眼前晃悠,自己不知道自己礙眼嗎……
換作平時,溫蘭初樂意晃,秦諾吐槽兩句也就由着她去晃了。
這次卻不同。
讓秦諾有些氣惱的一點是——溫蘭初的溫柔笑臉并不是對自己,而是對着另外一個人。
那就不要來自己眼前晃了好嗎,去别人眼前晃啊……
那個人秦諾不認識,但隐約之間,她在已經不知何時摘下口罩的溫蘭初臉上看到了那一抹發自真心的笑意。
那笑容溫暖又美好,連同她雙眼也微微彎起,車上那一瞬間,秦諾甚至無端聯想到“可愛”一詞。
至少那一眼裡,這兩個字被她用來形容溫蘭初,即便聽來奇怪,卻也算得上是貼切。
可是,那個站在溫蘭初身旁的人到底是誰啊……
定然還是周遭太過靜谧的環境對自己産生了影響,秦諾将電視機音量調至更大,就讓它播放着新聞,而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最終,她還是沒有播放任何一部影片,而是拿出手機,準備給溫蘭初發去消息。
這件事,她當然笃定自己可以自我消化,但此刻,她更認為自己需要一個出口,一個把溫蘭初從自己腦海中扔出去的出口。
[糯米Q:到酒店了?]
這樣的開場白應該還算比較自然吧?
秦諾自我确認過兩遍,才終于按下發送。
[蝴蝶:嗯,早就到了。]
溫蘭初回複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了不少,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已有一條新消息在她眼前晃動一下。
她雙目一花,旋即又重歸清明,看清那幾個字。
早就到了……早就到了也不知道發個消息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