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啟動，窗外的風景被綠樹青山取代。

秦琅：“舍不得？”

季臨昭默然。

“舅舅結束一段關系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經曆呢？”

秦琅：“被甩了一巴掌，罵我渣男。”

季臨昭：“……”

萬萬沒想到舅舅在戀愛關系裡是這個路數。

還想問舅舅會不會傷心，傷心了會怎麼辦，現在就覺得這是個很多餘的問題。

不過季臨昭還是問了：“那舅舅傷心嗎？”

“不至于。”不出所料秦琅說道，“合則聚，不合則散。”

季臨昭支着頭望着車外，滿目綠意飛馳後退，話聽在耳朵裡，心裡想的全是江予。

舅舅帶他去的是一家中式山水田園風格的休閑會所，環境清幽雅靜，特别适合清心療養。

給他們的是一個超大的套房，秦琅和季臨昭分住兩頭，中間有會客室，茶室，禅房，等等，天井中央有竹有亭，雖略有些匠氣，但整體是讓人舒服的。

秦琅摸着季臨昭的頭道：“這兩天都住在這裡吧，足夠安靜，設施齊全，三餐有人照料，挺好。”

季臨昭在廊下的藤椅上躺了一下午，睡了個安安靜靜的午覺。

住了三四天，江予每天定時問候，早安，午安，晚安，發一發他在家中的日常，吃了什麼，做了什麼，最多說一句想你了，除此外沒有多餘的話，知情識趣，不惹人煩心。

秦琅的假期剩最後兩天的時候帶着季臨昭離開，沒有回老宅，而是去參加了一場朋友聚會。

這場聚會主角是餘浩，是專為慶祝他新婚而辦的，範圍僅在一群好友之間，季臨昭跟着湊熱鬧，收到了一大包喜糖。

餘浩婚結得突然，今天有把沒開的單身派對彌補上的意思，大家都開心，玩得很開，數來數去除了餘浩一個已婚男，其餘竟都是單身漢。

在場的人裡有的認識季臨昭，有的是初見，知道他是秦琅的外甥後也拿他當小輩看，頗為照顧。

季臨昭平時不怎麼喝酒，今天有機會，朋友們有興緻，一晚上下來往肚子裡倒了不少。

喝了酒不好開車，這一晚他們便休息在附近的酒店裡。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太陽穴隐隐作痛。

一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

秦琅已經起身，在行政酒廊等他。

季臨昭和秦琅一起用了一頓早午餐，婉拒了舅舅送他回老宅的好意。秦琅明天要回公司了，少折騰他一些，免得他來回跑。

季臨昭讓舅舅自便，他自己玩會兒，秦琅便先行離去了。

一時間也不知道做什麼，季臨昭準備在周邊看一看。

從酒店出來的時候看到對面商場大屏上正播放着江予的廣告片子，是一個家喻戶曉的食品類國民品牌年前給拍攝的新春特别版，拍出了男人英俊的容貌，拍出了萬家燈火的溫暖。

看完後季臨昭駐足，在人潮洶湧的馬路邊上下單了這個牌子的巨型零食包，看買家評論返圖，那是小山一樣的分量。

對面商場裡有一家遊藝城，季臨昭在裡面玩了一天。

他最愛的抓娃娃機玩得也最久，最後拖着一麻袋娃娃走的時候收到了在場大小朋友們瘋狂的驚呼羨慕。

路過射擊區域的時候，看到一個女孩很興奮地拽着身邊男性友人的胳膊說：“我要那個我要那個！”

男生轉了轉帽子，冷酷地一壓槍，“砰”一聲響，女孩驚喜地又蹦又跳。

走到外面，兒童區的巡遊小火車唱着歡快的曲子慢悠悠穿梭而來，一個大人領着一個小孩，幼稚又開心。

商場中庭在搞活動，抓住了春假最後的流量，人山人海。

天黑之前季臨昭叫了一輛車把他送回南山，到家的時候夜幕已降臨。

秦琅回去工作，老宅又剩他一個。

季臨昭把新領回家的一麻袋崽崽各個安放好，獨自洗漱，在房裡走來走去，坐一會兒，發現時間流逝了。

在網上搜索“如何快速走出失戀”，找到了以下一些辦法。

比如，一，進入新的戀愛關系，新人替代舊人；二，找朋友傾訴表達，發洩悲傷情緒；三，培養愛好，轉移注意力淡忘傷痛；四，什麼都不做，等時間将往事勾銷；等等。

季臨昭看遍失戀指南，點開了江予的消息欄。

手指點在頭像上，輕輕地劃來劃去。

仿佛心有靈犀似的，江予的視頻通話請求就在這個時候彈出來。

季臨昭鬼使神差地點了接受，根本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臉，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哥哥”。

但偏偏在喊出口的邊緣喉嚨一緊，咽了回去。

“昭昭。”

江予剛剛笑開，“嘟”的一聲視頻挂斷了。

江予：“……”

季臨昭仿佛透過沉默的對話界面看到了哥哥的不可置信。

好一會兒跳出了新消息。

江予：【？】

江予：【昭昭……】

下一條是語音消息。

“昭昭，你和舅舅回來了嗎？我們見個面好不好，我去南山找你，或者我們約個地方見面。”

季臨昭把這一條聽完，又一條新的發過來。

“過兩天我有工作要飛外地了，要去好幾天，走前我們見見吧。”

熟悉的酸澀感從心髒流向四肢。

季臨昭覺得頭疼，四肢無力，仿佛昨晚灌下肚的酒勁又湧上來了。

他覺得自己很割裂。

哥哥一出現在面前，他完全忘了當初為什麼堅定要離開，哥哥對他說幾句話，他投降，投降，又投降。

哥哥即将消失的時候，當初那促使他逃跑的冰冷的潮水又回來了。

泡在無邊的大海裡，腦子格外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