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景安的呼吸漸漸綿長,胸膛随着平穩的心跳微微起伏,掌心卻仍松松扣着她的腰,像極了護崽的獸。
窗外傳來更夫 “天幹物燥“的喊聲,她輕輕掰開他的手指,絲綢般的觸感劃過掌心,帶着令人心碎的溫度。
剛要起身,突然有滾燙的唇落在後頸。姜雲禾渾身血液凝固,聽見敖景安帶着笑意的聲音從頭頂砸下:“歆歆要去哪兒?”他的指尖順着她裸露的脊背緩緩上移,在蝴蝶骨處輕輕畫圈,“可是想去見蘇慧?或者……陳有意?”
令牌 “當啷”墜地,姜雲禾轉身時撞進他清明無波的眼底。床頭燭火明明滅滅,将他眼底的情緒照得忽明忽暗——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冷意,像冬日冰湖下的暗流,凍得她渾身發寒。
“夫君,你聽我解釋……”她的聲音發顫,伸手去夠他的衣袖,卻被他側身避開。玄色衣袍掃過她手背,帶着拒人千裡的涼薄。
敖景安拾起地上的令牌,在指間輕輕把玩,鎏金紋路在他掌心投下猙獰的光影:“知道為什麼陳有意肯給蘇慧解藥嗎?”他突然逼近,龍涎香混着酒氣将她籠罩,“因為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圈套。”
姜雲禾感覺有冰水從頭頂澆下,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幹。她想起昨日在蘇慧閨房,那女子捧着令牌時眼底閃過的驚慌,想起陳府小厮接過密信時那抹意味深長的笑。
原來不是她在算計别人,而是從她接過那瓶所謂“解藥”時,就已經掉進了更深的陷阱。
敖景安突然扯過她的手腕,扯開衣袖。雪白肌膚上,三道暗紅掐痕赫然在目——那是方才他失控時留下的。
“解釋?”他的拇指摩挲着傷痕,冷笑中帶着自嘲:“解釋你如何在酒裡下藥?解釋你為何要把我推向别人?還是解釋,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
淚水模糊了視線,姜雲禾想起陳有意遞來的瓷瓶時說“藥效霸道,常人無解”。可眼前的人卻清醒得可怕,甚至連她偷令牌的動作都了如指掌。
“你早就知道?”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随時會碎的雪花。
“從你第一次去找蘇慧開始。”敖景安松開她的手,起身整理衣襟。月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脊背,卻透着拒人千裡的冷意:“你以為陳府的眼線都是擺設?”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與姜雲禾手中的一模一樣:“真令牌在此,那枚假的,今早已經送到陳有意手上。”
姜雲禾的指尖驟然收緊,令牌邊緣的龍紋割破掌心,鮮血順着紋路蜿蜒而下。她終于明白為何蘇慧今日見到令牌時眼神閃爍,為何陳有意明知有詐卻仍欣然接受——原來從一開始,就是敖景安設下的局中局。
“為什麼?”她的聲音帶着哭腔:“既然知道慧娘中毒,知道陳有意的陰謀,知道我都是被逼的,你為什麼不把你的算計告訴我?”
“告訴你?”敖景安突然轉身,眼中的痛意幾乎要将她灼傷:“告訴你好讓你繼續拿自己當誘餌?還是看着你為了那個根本不值得的人,一次次把我推出去?”
他猛地扯開衣領,心口處猙獰的舊疤赫然在目:“這道疤,是為你擋箭留下的。可你呢?你拿我的真心當什麼?”
記憶如潮水翻湧。姜雲禾想起他在雪夜為自己暖腳時的溫柔,想起他說“我們一起面對”時的堅定,此刻卻都成了最鋒利的諷刺。
“我隻是想救慧娘……”她哽咽着:“我以為隻要拿到解藥,一切就能結束……”
“所以就可以算計我?”敖景安逼近一步,身上的龍涎香混着酒氣将她籠罩:“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和蘇慧合謀時,這裡有多疼?”他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甯願自己中十箭,也不願看你用這種方式傷害我!”
窗外突然炸響驚雷,暴雨傾盆而下。姜雲禾望着他泛紅的眼眶,終于看清他眼底布滿的血絲——原來這些日子,他也在煎熬。
“那你為什麼不拆穿我?”她的聲音破碎:“為什麼還要配合我演這場戲?”
“因為我想賭一賭。”敖景安松開她的手,後退半步,仿佛那溫度灼傷了他:“賭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賭你會不會在最後一刻為我停下。”他的聲音漸漸沙啞,“可你沒有,直到現在,你想的還是救蘇慧。”
姜雲禾跌坐在地,發絲淩亂地散在肩頭。她終于明白,自己自以為是的救贖,不過是将兩人都推進了更深的深淵。
“景安,我錯了……”她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卻被他側身避開。
“太晚了。”敖景安彎腰拾起地上的外衫,披在她顫抖的肩上。這個熟悉的動作卻讓姜雲禾哭得更厲害,“從你決定欺騙我的那一刻起,就太晚了。”
他轉身時,玄色披風掃過她的臉頰:“好好養傷,等陳有意的事了結,你我……”他頓住,喉結滾動,“再做了斷。”
房門重重關上的瞬間,姜雲禾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她攥着帶血的令牌蜷縮在榻上,淚水混着雨水打濕了滿室蓮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