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風沙卷着雪粒打在帥帳上,像是無數把刀在割刮。
姜雲禾盯着案頭未拆的軍報,指尖反複摩挲着雙魚玉佩,直到敖景安的暗衛渾身是血地撞開帳門。
“王妃,王爺……在黑風峽遇伏了。”那暗衛咳出一口血,掌心裡攥着半塊染血的玄色披風,“對方用的是……陳有意手下特制的連環弩。”
“備馬。”她抓起案頭的兵符,卻在掀開帳簾時與蘇慧撞了個正着。
“姐姐這是要去哪兒?”蘇慧伸手攔住她,袖口滑落處露出半截青色刺青——那是陳有意給她紋的标記。
她猛地攥住對方手腕:“你怎麼逃出來的?是不是你告訴陳有意敖景安的行軍路線?”
蘇慧輕輕挑眉,指尖撫過帳前的虎皮挂毯:“姐姐果然聰明。不過就算沒有我,主人也會找到别的法子。”
她突然湊近,壓低聲音:“你以為他真的愛你?他愛的不過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影子,而我——”她扯出一抹慘淡的笑,“不過是個幫他打磨影子的匠人。”
帳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姜雲禾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他眼裡的光,想要他為我發瘋,就像他為你做的那樣。”
蘇慧的指尖劃過姜雲禾頸間的玉佩:“可他每次抱我時,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你知道嗎?昨夜他醉了,竟把我當成你,說‘歆歆,原諒我’——”她的聲音突然哽咽。
姜雲禾猛地推開她:“所以你為什麼把敖景安推進陷阱?你知不知道黑風峽有多危險?”
蘇慧望着姜雲禾腰間的玉佩,眼底的瘋狂漸漸化作決絕:“姐姐,你永遠不會明白,愛上一個心裡裝着别人的人,有多痛。”她突然從靴筒裡抽出匕首,卻在抵住姜雲禾咽喉的瞬間,看見對方眼底的淚光。
“慧娘,我知道你恨我。”姜雲禾的聲音帶着顫抖,“但求你看在往日情分,告訴我敖景安的下落。隻要你肯幫我,我可以向敖景安求情,放你自由。”
蘇慧的匕首“當啷”落地,發出一聲清響。她望着帳外漫天飛雪,突然笑了:“自由?我早就不知道那是什麼了。”她湊近姜雲禾耳邊,輕聲說出三個字,卻在對方愕然的瞬間,轉身沖向帳外。
“站住!”姜雲禾追出去時,隻看見蘇慧翻身上馬的背影,還有她發間飄落的步搖。
*
黑風峽的峭壁如刀削般直立,谷底傳來潺潺水聲,卻掩不住空氣中的血腥氣。
姜雲禾攥着蘇慧留下的火折,在崖壁上找到半枚帶血的箭镞——正是敖景安慣用的三棱穿甲箭。
“阿黎!”她的呼喊被山風扯碎,突然聽見頭頂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擡頭望去,隻見崖頂垂下一根磨損的麻繩,盡頭拴着半塊金絲甲碎片。
她毫不猶豫地抓住麻繩,指甲在粗糙的麻纖維裡摳出血來,卻在爬至半山腰時,聽見上方傳來弓弦輕響。
一支弩箭擦着她耳畔飛過,釘進崖壁濺出火星。姜雲禾猛地擡頭,看見陳有意站在崖頂,手中握着的正是敖景安的雕花弓。
“歆歆,下來。”陳有意的聲音混着風聲,“他已經死了,你何必再犯險?”
“你騙我!”姜雲禾攥緊麻繩,“黑風峽的伏兵是你設的,對不對?你早就知道他會走這條道!”
陳有意的指尖在弓弦上輕輕顫抖,想起那日在天牢,蘇慧隔着鐵欄對他笑:“主子,隻要您按我說的做,姜雲禾就會回到您身邊。”
他以為這是救贖,卻在看見姜雲禾眼底的恨意時,突然意識到自己又犯了錯。
“我隻是想讓他遠離你。”陳有意的聲音裡帶着破碎的哽咽,“隻要他死了,你就會看見我,就會明白——”
“明白什麼?明白你是個瘋子?”姜雲禾突然感覺麻繩一松,低頭看見敖景安正攀在下方的凸石上,左手纏着滲血的布條,右手卻仍緊握着佩劍。
“歆歆,别動!”敖景安的聲音帶着沙啞的警告,“這麻繩被人動過手腳,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姜雲禾卻突然松開一隻手,任由身體下墜半丈,驚得敖景安猛地撲過來抓住她腳踝。兩人在峭壁上晃蕩,陳有意的臉色瞬間慘白,下意識地松開了弓弦。
“抓住我的手!”敖景安咬着牙騰出右手,姜雲禾卻在觸到他掌心的瞬間,看見他身後的凹洞裡閃着冷光——那是陳有意的機關弩,正對準他的後心。
“小心!”她猛地撲過去,用身體擋住敖景安,卻聽見“嗖”的一聲,弩箭穿透她的衣袖,擦着肩膀飛過。
敖景安趁機抽出佩劍砍斷麻繩,兩人在墜落的瞬間,抓住了崖壁上的野藤。
“抓緊我!”敖景安将她護在懷裡,野藤卻在此時“咔嚓”斷裂。失重感席卷而來的刹那,姜雲禾看見他眼中閃過的決然,還有他突然扯下的金絲甲,牢牢裹在她身上。
谷底的溫泉蒸騰着熱氣,兩人墜入水中時,敖景安的後背重重撞在岩石上。姜雲禾嗆了幾口水,掙紮着浮起來,卻看見他胸前插着半截弩箭,鮮血正染紅周圍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