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庚不死心,非要哄他接上話不可:“不如你同我講講虛懷山,我從未親臨,可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下回我若去,你可願領我玩?”
褚賦塵沉默半晌:“沒有,不願。”
“為何啊?究竟為何?你若是來鏡州,我必定親自款待,辦幾十桌流水席那種,難道我去虛懷山,你連面都不願與我見?”
“我同你,不相熟。”
陸庚覺得這人不可理喻:“怎麼就不相熟?都說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摯交親朋,我與褚兄結緣于驿站浴桶,又并肩制敵,現在更是一同除祟,待會兒說不定還要睡一個被窩,這可是千年才修得的緣分,難道這還不算?”
即便是通過靈力傳音,褚賦塵也頗有些咬牙切齒:“我、今、夜、不、睡。”
“那怎麼行,我娘金口玉言,晚上不睡,會長不高。”
……
無人回應。
陸庚還當是自己學藝不精,靈力不濟,又叫喚幾聲,褚賦塵煩道:“住嘴。”
見他松口,陸庚得寸進尺,湊到他身邊:“你原來聽到了嗎,聽到了為何不應我,褚兄,快起來同我唠嗑,你要是不應,我就一直叫你,褚兄褚兄褚兄褚兄褚兄——”
腦中傳音被驟然掐斷,褚賦塵睜眼,目光森寒,以口型忿道:“給我閉嘴。”
陸庚歪頭淺笑。他這人性格如此,若是不理他,說不定過會兒就閉嘴了,但若真出言令他,他反而還非要說。他伸手,熟稔地搭靠過去:“這世間怎會有如此木的木頭樁子,都說多個朋友多條路,你哪怕敷衍我兩句呢,又沒逼你當真。”
褚賦塵長吐一口氣,扶開他的手,抽衣起身,換到離他極遠的角落,繼續打坐。
陸庚早習慣被人嫌,也無所謂,反正他這人向來自信,不同他交好,絕對是對方沒眼光。
屋外傳來一陣哨響。
聲音刺耳尖利,如同寒鴉凄啼。
祠堂外飄來濃重的香火氣,混着某種腐肉焚燒的焦臭。
宿離從被褥中直起身:“那東西來了是不是?”
陸庚猛地坐直身體,看向褚賦塵,對方也正看他,兩人對視一眼,陸庚從地上彈起,緩緩移向門側,挪到門縫前,虛眯着一隻眼朝外瞅。
村道兩旁,家家戶戶大門不知何時已經敞開。然而,一個人影也沒有。
甚至不見半絲燈光。
“不對勁,”陸庚搖了搖門闆,門發出“簌簌”聲,劇烈抖動。他又加重了力道,卻依然怎麼也打不開,他回頭低聲道,“有人從外上了鎖。”
“退後。”褚賦塵擡手,化出一團法球,靈暴打出,在門上撞出一聲巨響,門仍舊紋絲不動。
宿離雙眼圓睜:“誰幹的?”
陸庚搖頭道:“暫未可知,先去叫醒阿嬷。”
很快,宿離慘白着臉回來,微弱的燈光照着她清麗的面容,聲音都在發顫:“阿婆不在榻上,裡屋空無一人。”
陸庚與褚賦塵對視一眼,朝裡屋奔去。
果不其然,屋裡空空蕩蕩,老妪早不見了身影。
宿離道:“此地根本沒有旁門可走,我們三人都在正殿祠堂,阿婆是凡人,沒可能在我們面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陸庚恍然大悟:“暗道,屋内一定有暗道。”
褚賦塵點頭以作認可。
屋内狹窄破舊,沒幾樣家具,阿嬷年紀大,自然不能将暗道藏在櫃子等重物之後。
相較之下,床榻雖極矮,精壯的青年必定過不去,但一個精瘦的老人若想鑽進去,倒也不是不可。陸庚俯下身,朝榻下看去,漆黑一片,直起身:“勞駕,誰給我遞盞燈。”
褚賦塵在他身旁半跪下,指尖亮起火光,陸庚笑笑,再度俯身,借着光,床下塵灰鋪面,伸手進去敲了敲。
果然,床底有個木門。
宿離顫聲:“阿婆為何要害我們?”
陸庚道:“未必是戕害,先探探再斷言。”
陸庚點頭附和:“此話不錯,不如褚兄先請,上去替咱們探探路,若是遇到危險,傳音給我,我們也好先逃一步。”
褚賦塵無言,隻是幾不可見地眼眸微擡,以靈力擊碎那道暗門,側身一躍而入,動作極利落,根本看不清。
陸庚歎氣,怎能有人鑽床底都能如此有風姿。不過,褚賦塵剛才翻白眼了是吧,他居然惹得他翻白眼了?哈哈哈哈,這氣人的功力真是大漲。他強壓着沒笑出聲,轉頭對宿離道:“宿姐姐,我先下去,待确定安全,再呼喚你下來。”
宿離點頭,看向他的眼神卻多了幾分古怪:“陸道友,此行是去除祟,何故如此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