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搖鈴铛的清脆響聲在林中回蕩。
陸庚突然睜開眼,見褚賦塵的頭枕在他肩上,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平靜,陸庚懶得叫醒他,将神識探向廟外。
找尋片刻,便在不遠處發現幾個人影。
為首是個年過古稀的老者,頭發花白,皮膚卻蒼黑,身上穿着青藍布衫子,手腕和脖頸裸露的皮膚也被黑布完全纏住。手裡一下一下搖着道鈴開路,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混在中間,肩上扛着一口挂滿紅布的漆黑棺木。
棺木雖不奢華,但也算整齊大氣,足以看出置辦用心。
“真是晦氣,”擡棺男子道,“分明才出嫁,剛千裡迢迢送到城裡,這才過了多久,就紅衣服去白衣服回來,要我說,沒福氣的人,就算被潑天富貴砸中,也沒命接。”
“噗——”
走在隊伍最後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黃衣道人,聞言,不知被戳中哪根神經,笑出聲。
這青年模樣倒算周正,臉上卻堆滿賊笑,手中一把胡亂削成的竹杖,有一搭沒一搭地跺着地面,頗有股幸災樂禍的得意勁。
擡棺人冷眼看他,衰道:“真是個瘋子。”
領路的老者忽然停下腳步,手搭涼棚,眺望遠方道:“都别吵了,天色不早,前方有落腳處!”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赫然就是這座半倒未倒的破舊古廟。
四周古木參天,枝葉交錯,廟牆斑駁不堪,腐朽的朱紅大門半掩,在風中發出“嘎吱”聲。
幾個擡棺人皺了皺眉,還是忍着,随他朝廟走去。
見他們朝此處過來,陸庚眉眼微跳,神識回歸。
“砰——”
廟門被重重撞開,就見廟中已有兩人。
一個長相怪異的青年,皮膚慘白,生得鼻歪眼斜,看着像是畫皮畫上去的;還有一個雖然乍看容貌一絕,卻似有衰氣,一副種病之色。
陸庚睜開眼,幾人面面相觑。
為首的老者道:“對不住,這深山老林原本不經常有人的,沒想到兩位在此,不慎打擾,當真抱歉。”
陸庚朝幾人招手:“說得哪裡話,相逢即是有緣,幾位進來吧,竈房裡還有些吃食,不嫌棄的話,請自便。”
互相打過招呼,那幾人點上火折,光線驅散了些陰森之感。
褚賦塵不知何時清醒,慢慢坐直身,眉眼似是有些不悅。
衆人零星地坐着,拿出幹糧。
看他們的打扮,應該都是施山本地人。方才與廟中鬼魂交流時,陸庚得知此地情況。
從此地再往前二三裡地有個寨子,名為石磐寨。
原本是個山青水綠的好去處,在整個施山地界内都頗為出名,不少人都慕名前往探居。
但一年前,當地的寨主千金得了急症,夫妻倆隻有這麼一個老來女,偏寵得不行,找了好多巫醫神藥都醫治不好,于是病急亂投醫,幾個打扮的人被招進了府。
從此,便大興土木,建了不少供奉神仙的廟宇。
而那位千金的病,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還與鄰縣的豪紳結了親。
隻是待她出嫁後,化劫的報應便來了。
整個鎮子被未知地毒霧籠罩,凡經此地的人,半數以上會染上怪病,至于是何怪病,他們便不得而知。
問題就出在他們請來的神明身上,那夥人帶來的恐怕不是妖鬼、便是陰神這類的邪祟。
妖鬼僞裝成正神偷食香火這種事,在哪朝哪代都很猖獗。
他當政那幾年,因為手段狠辣,地府又在他手中,這些東西忌憚他的手腕,還稍微收斂些。但如今天上坐帝君寶座上的那位,說好聽點是個仁君,說難聽點就是個廢物點心,隻要不鬧到他面前,一概當作不知。
陸庚看了眼他們身後的棺材,也不好直接開口問。
為首的老者率先道:“兩位應該不是本地人,這一帶地氣不好,怎麼好好地跑到這裡來了?”
陸庚随口胡謅,故作痛惋:“先生有所不知,我身邊的這位,乃是我的同母胞弟,因染上一種怪病,尋了多少名醫仙藥都不見好。聽聞此地有善醫的巫者,我想着能醫好過不醫,便賣了家裡留下的房地,帶着他千裡迢迢來此,隻求上天垂憐,碰碰運氣。”
“原來如此,兩位運氣不錯,我們寨子離此地不遠,寨中有位老巫,最善解旁人不能解之難症,等天亮後,你們可願随我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