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夫點起一盞橙色的應急燈,放在桌案上。船身的劇烈搖晃讓這個燈下的世界變得破碎而混亂。光與影将世界交織,又将世界割裂,那光映出波波夫側坐的影子,英挺的面容半面映着燈光被動蕩的光與影不斷的切割,拼接,融合,随着暴風雨的節奏不斷的變化着,讓那個側影顯得冷峻而失真。
“領…”混亂的光影中,慕晨鬼使神差地吞下了那個即将脫口而出的,已經叫慣的稱呼。
那個側坐着的人真的是他的領隊嗎?是光線的問題嗎,為什麼那個人…
他屏住呼吸,壓着步子,走回了床邊,
波波夫察覺到他的接近,不着痕迹地按住手中的東西,藏進了枕頭底下。
“領隊,那是什麼東西?”慕晨還是看到了那個東西,手握成拳,微微地顫抖着。
波波夫神色如常:“什麼東西?”
見慕晨沉着臉,波波夫開口道:“怎麼?吐完了以後還是不太舒服嗎?”
“什麼什麼東西!”慕晨突然地開口道,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憤怒,“領隊!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波波夫愣了一下,皺起眉頭嚴峻道:“導遊,我不接受無理由的指責。”
沒料到慕晨竟撲了過來,右手精準地從那枕頭底下抽出了他藏起來的東西——一隻已然空掉的針管。
波波夫迅速絆倒慕晨,一個翻身鎖住慕晨的手臂,欲把空針管搶回來,卻沒想到慕晨這小子不知道吃錯哪門子藥了,竟然死死的握着那針管,掙紮着拿遠遠,無論如何就是不撒手。
混亂的光影,動蕩的世界,一個浪頭打來,船身劇烈震蕩了起來,二人重心不穩,滾将在了床鋪上。
在混亂中,慕晨穩住重心,借着海浪之勢翻身而起,将波波夫按在了床鋪上。
波波夫肩膀稍松,慕晨突然感覺雙臂失去了支點,身子不由自主向下傾斜。他勉強撐住身體,一道蓄滿力道的手刃又打中了他的右手腕。波波夫緊跟着别轉手掌,一把擰過他的胫骨。
慕晨吃痛,手中針管無聲地掉到了床鋪上。
“活膩歪了是嗎!!你小子,吃錯藥了吧?”波波夫怒喝道。
慕晨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去,發現這個人确實是自己的領隊,隻不過他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暴風雨淋透了,襯衫的領子塌了下來,頭發也濕漉漉粘在一起,又被狂風吹得亂糟糟的,帶着雨水的腥氣。
波波夫領隊看起來竟然…有些狼狽。
慕晨愣住了。
他嗅到濃中的血腥氣,低頭看到波波夫的左小臂内側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足有一掌長的傷口,血液淌到手腕上。在二人的扭打的過程中,領隊身上的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沾濕了一大片潔白的床單。他慌了神,連忙起身,又被波波夫擡腳踹到了地上。
“領…領隊,對…對不起…”他結結巴巴道,“我不知道你受了傷…”
“不知道?”波波夫重新拿起那支已然空了的針管,“不然我打破傷風幹什麼?”
慕晨眨了眨眼睛:“那個是…破傷風?”
波波夫挑起眉毛,轉了轉針管:“對,這是破傷風針,不然你以為呢?以為我吸毒呢?”
被說中了心事,慕晨登時紅了臉,抱起雙腿,羞愧地将自己縮了起來。
“實在沒事幹就去睡覺吧。别在地上演蘑菇了。”波波夫清理完傷口後,将繃帶繞在手腕上,叼住繃帶的一端含糊地說着,“窩囊不窩囊。”
正在這時,一雙帶着溫度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波波夫驚訝的看着慕晨,而對方隻是沉默地捧起他的手腕,接過繃帶,敷在他的手腕上,仔細地為他包紮了起來。
波波夫正想再說點什麼,卻注意到了慕晨低斂着的,專心緻志的眼神。
他最終還是松了口,什麼都沒有說。
船依舊在風浪中動蕩着,暖橙的燈光閃爍在二人之間,慕晨借着那燈光輕輕地為波波夫纏好了繃帶,并把繃帶頭細細地藏了起來。
波波夫眯着眼睛打量着慕晨。
感受到波波夫眼神中的質疑,慕晨低着頭說道:“我在旅行的路上經常會受傷。所以隻好自己包紮,沒有繃帶的時候,就用洗幹淨的破布。”
“…你沒打過破傷風?”
“領隊…破傷風…到底是什麼?”
波波夫眉頭微動:“那你小子的命真是挺硬的。”
“領隊。”慕晨擡起頭,眼中映出暖橙燈光下波波夫的模樣,“是剛剛出去的時候受的傷嗎?”
“多大點事。”波波夫不置可否。
慕晨點了點頭,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拉着被子将自己裹了起來。
波波夫也收拾了一下,躺到了床上,他見慕晨又成了一團縮在角落裡,不免覺得好笑。
“慕導遊,今天白天的時候,你在船後邊和溫特家的還有藤野家的幹什麼呢?”
波波夫見慕晨抖了抖,卻半天沒有說話。
“我…我就随便走一走。”
“哦~随便走一走啊~”
“…”
他瞧着慕晨凝視着天花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這個來路不明的奇怪的導遊總擺出這副派頭來。
“想什麼呢?也給我說說呗。”波波夫笑着逗他。
慕晨什麼都沒說,隻是閉上眼睛,翻過了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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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波折,香蕉領隊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相處呢。
…………但願吧!”————慕晨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