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腰牌上的不同符号,也有含義上的區分。”
波波夫将腰牌收回,在熱鬧的市場中随意地走着,繼續着思考。
還有這腰牌…蓮花紋的腰牌,蓮花紋的村莊标識,村民身份的證明,卻出現在了響馬的腰上。神子的木質标志…十字紋。
許願…信仰者…
此路不通,似乎可以轉圜一下。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事實是,慕晨已經出事了。出事的地點是所謂的教堂,與神子有着直接的關系。
那麼,神子的狀況呢?
在慕晨進入教堂後不久,村子便發生了騷亂。如果是神子殺死了慕晨,那應當是計劃之中的事。村民為何會慌亂?神子的情況應當也兇多吉少。
難道是慕晨殺了神子後自殺了?
波波夫立馬否決了這個可能性。如果此事為真,不知道天天在想什麼的小子殺了神子,還沒有歸隊,那麼日記和慕晨本人至少有一個在說假話。以那小子的說謊水平來看,這種可能性很低。
以及觀察當時邀請慕晨的那幾個人的神态,這裡的人們對神子非常尊敬,可是日記裡慕晨卻說,大村長并沒有特别尊重神子,這個矛盾又如何解釋?據他觀察,這十人衆并非村民。如果是這樣的話……
唯一的結論,慕晨的死有着第三個“人”的參與。
有一個比神子地位更高的存在,用他的力量在控制着這件事的走向。那個存在殺了慕晨,又殺了神子。
比神子更高的存在,隻有“神”。
那這個神目的是什麼?以及既然已經殺了慕晨,殺神子不是多此一舉的事嗎?
話說回來,慕晨的日記内容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那小子…
思緒紛亂煩擾,波波夫覺得煩了,這時鼻尖卻嗅到一股清淡而馥郁的氣息忽然飄過來,一絲一絲地浸潤了嘈雜的市集。
他難得舒了眉頭,決定先去讨杯茶喝。
——(雜音)——
“大家看,這個蓮花的标志和符号,似乎和村子的位置信息有關。我認為,這些符号非常的形象。你們看這個标記,像不像遠處那兩個連着的礦山?”
“從此之後,我們路過每一個村子,都應該将其拓印下來,方便我們構建現代化的舊陸導航系統。”
“領隊,那守門的小夥子找過來了。”
“什麼?他說什麼呢?”
“什麼神什麼的,聽不太懂。”
“神?神子?”
“不知道,這兩個詞有什麼區别?”
“不過領隊,那小夥子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好哦。”
“管他呢,我們又沒進村。我們幹我們的,他們幹他們的,關他們什麼事。繼續繼續。我們先做一些簡單的标記,然後将周圍的礦産标在這個拓片上…”
“領隊,那小夥子帶了好多的人又回來了哦。”
“沒看我正忙着?有話快說!”
“不太明白,隻能聽懂一半,蓮花…神你們離開什麼的,語氣很不禮貌。那慕晨不也這麼說話嗎,哈哈。”
“你剛剛回了什麼,麥西亞?”
“神?他能被殺多少次?我們有的是子彈。”
“你!”
回過頭,村民們扛着鐮刀和柴草叉湧了過來。
……
槍聲響了。
——(雜音)——
賣茶的老翁将茶水從壺中倒出來,熱氣騰騰,蒸在面頰上微微發癢。
波波夫說了句謝謝,但是那老漢似乎立即發現他口音裡的異樣,有些驚訝地上下打量了着他。
波波夫感受到那人視線的遊移,悄悄伸手摸向腰間的刀柄。
老翁卻和藹一笑,臉上褶子深深的,開口又問道,似乎有意放慢了語速:“年輕人,打哪來的?”
波波夫放松手腕,重新端起茶碗,輕輕地吹了吹,開口道:“北領地來的,所以通用語說得不熟。”
“嚯!北領地啊,那真是個好地方啊,不像我們這裡。來一趟不容易吧?”
“是啊。”波波夫回想着慕晨筆下的北領地應答着,“我領了我們聖女的特赦令,所以能四處走走。”
“真好,要不是我閨女生病了,我也想帶她去逛逛啊。”
——(雜音)——
“那些刁民還在追嗎?”
“好像……沒有了。”
“有減員嗎,隊醫?”
“沒有。歐咯咯~我的隊徽好像被拽掉了,幸虧我還有一個備用的。”
“太好了。不對,等等,一個追兵都沒有了嗎?”
“十分鐘之前,他們都放棄了追逐。”
“同一時間嗎?無緣故地放棄了?”
“似乎……是的。”
“那他們去哪了?”
——(雜音)——
“那野蠻外來者,戕殺了您的聖子,屠戮了您的子民。最敬愛您的信仰者倒在他們混沌的力量之下,血液塗在您的土地上!”
“我等受您護佑,将近百年。您安災變,祛混沌,處死那冒名頂替的巫女,剿滅我村所有的敵手,我等才于此要塞之地安居樂業。而今混沌又起,傷我子民,如此的惡行,您怎可坐視不理?因是,我們向您祈願,祈願您降下神迹!”
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教堂了,他們都低着頭,跟随着領頭人的聲音虔誠地祈禱着。
領頭人将兩具年輕人的屍首擺在了祭台前,割開他們的喉嚨,以鮮血滋養着那蓮花,在白日,那蓮花竟也慢慢地綻開了花瓣。
九個年輕人出列,在祭壇台前一字排開。
領頭的老者将雙手合十,擺在唇前,顫抖着,流出一滴淚來。
“神啊,護佑我南領地的神明。請您不要再陷于沉睡,請聆聽您虔誠的信徒的願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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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您剛剛說到令千金的病情,後來怎麼樣了?”
那老漢喜悅地擦擦臉,露出一個淳樸的笑容,答道:“謝謝你的關心啊,小夥子。說到這個,不得不提我們的那位「神」啊!我女兒的頑疾,在我們全村一齊向「神」許願後都治好啦!偉大的「神」依舊在庇佑着他的子民啊!”
“許願?”波波夫小聲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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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老人起身,将什麼放在了祭台上,又雙手合十,跪回原位。
陽光從祭台的正上方照下來,那祭台上微微反射着陽光的東西,正是探險隊的一枚隊徽。
一村的村民,跪坐在祭台下,老人,孩童,男人,女人他們都比着一樣的口型,發着一樣的聲音:“您的信徒,向您許願,我們願那殺了您骨肉的,衣服上有着這種圖騰的外來者,飽受神罰,生不如死。”
“為此,您的信徒為您奉上犧牲,不計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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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賣茶翁見波波夫沉吟良久,問道:“怎麼?年輕人,北領地沒有這樣的風俗嗎?”
波波夫朗然一笑,試探道:“瞧您說笑!自然是有的,在教堂中許願,「神」就會回應。”
那老漢很滿意這個答複,暢快地笑了幾聲後,道:“是啊,隻要誠心誠意地祈福,「神」一定會回應他的信衆。因為教堂就在村落的「中心」,而「神」就在子民的心中。”
“對了,你聽說了嗎,”那老漢突然湊近他的耳朵,“聽說,神子大人已經死在了南領地啦。”
“什麼?”
“你從北邊來,可能還不太清楚,聽說,神子大人就在南領地,被外來者殺死了。南領地,又要亂啦。你若是無事,早日回北領地去吧。”
“外來者?”波波夫聞言,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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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培植着蓮花的祭台精光乍現。帶着芒刺的金光之中,九個年輕人頓時斷了脖子,七扭八歪地倒在祭壇上,血液彙聚如溪流,灌入渾濁的池塘。
許願者站起身來,悲憫地将那些人牲的眼睛合起來,看着高高的天穹——陽光刺下來的地方。
而後,他轉過身,對那些已經裝備好長矛的壯丁說:“追上他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大村長還在閉關。這等小事就不必驚動他了。”
——(雜音)——
“啊啊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墨家的,怎麼了?”
“疼我的胳膊……好疼!”
“是不是傷口感染了?羅薩瑞歐,你幫忙看一下,速速解決。我們需要繼續趕路。”
“得令。”
“……報告領隊,這似乎…這似乎并不是原先的傷口?墨的胳膊潰爛了,而且潰爛的部分在不可控地擴大。碘伏和酒精及所備消毒品,都沒有效果……”
“我的胳膊……像是纖維一樣……腐敗了……”
“我……我的身上也有了這種東西!明明隻是被樹叢刮了一下,羅薩瑞歐,快幫我也看看!”
“我我也是…”
“好疼好疼…”
“肅靜!肅靜!該死的……這到底是什麼?病毒嗎?”
——(雜音)——
老漢見波波夫若有所思的樣子,為了安慰這個年輕人,他又給他滿上了茶:“沒錯,禍患的根源就是外來者,你知道,預言中災厄的象征。聽說他們甚至能克制神的力量嘞!不過我相信「神」必定護佑他的子民,用他那無窮的力量,抵禦所有外來的混沌,與災厄。”
波波夫面上點了點頭,心中卻疑窦頓生。
“不對!”
突然,他将茶碗磕在了桌面上,心中大呼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