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金希耳·斯圖爾特,從小到大隻仰慕過一個東西。那就是我們紐沃恩的「人造太陽」。
誓言征服神秘而改造自然,形容我們的理想,沒有比「太陽」更貼切的語言。
可隻在七十年,「太陽」就像不知名的白矮星一般衰老了。
我始終不了解其中的原因,直到我翻閱了“再建理想城”項目的檔案,才發現原來創造「太陽」的人,是一個失敗者。
因為他沒有吸引到新陸人的支持。
而我,從小到大,身邊一直有被我吸引來的朋友。我也不清楚為什麼,但隻要我把到嘴邊的話說出來,他們就會信服我!
所以,我堅信,如果我來做領隊,定然能到達傳聞中的礦山,為新陸書上一筆新的榮耀,必不會一去不返,音信全無。這是我和我的隊員一體的思想與信念。
…
說起來,那顔色奇葩的湯,喝起來竟然有些番茄的味道。
雖然番茄的味道他也很讨厭。
地闆好冷,人都打哪去了!那群鄉巴佬為什麼不把他也搬走!
難道看不出他是隊伍裡最風華絕代的斯圖爾特領隊嗎?
斯圖爾特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人發現了,癱在地上不滿地抽動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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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在拉穆特的身後關閉,他晃晃悠悠地走着。
昏暗的,嘈雜的,細碎的,記憶中的夢境,不真實的景觀籠罩着他,他的頭腦昏昏沉沉,有些區分不清自己遊走在回憶還是現實。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叫罵,劃破夜的靜寂。一連串地喊叫聲被牽出,混合着許多不同的語言,亂成一片。拉穆特驟然清醒回過頭去,看到一樹寬大的樹冠乘着叫喊聲不住聳動着。
他的目光自樹冠溜下,他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眼自己的來處,用手遮住嘴巴,暗暗颔首。
裡面的東西若沒有人問的話,他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說出去了,雖然這麼精彩的東西說不出去實在是可惜,所以最好有人來找他問問。
叫罵很快演變成了厮打聲,拉穆特又擡了擡眼皮,眼見樹枝掩映之間的火光跳躍着,他想到之前看到的燈火通明的塔,慢慢勾起了唇角。
看來村裡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變得頗為熱鬧啊,也是,過新年嘛,熱熱鬧鬧才好。
他瞧着眼前遮住教堂的樹枝,起身走過去,兩三下攀了上去,選了棵較粗的樹枝坐好,将手掌彎成弧形,遙遙地向着村中望去,微微将下巴擡起來,看了起來,津津有味。
煌煌火光之中,兩撥人扭打在一起,一撥是當地的村民,他們領頭的應該是旁邊那個肩膀上搭着汗巾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看起來應該還蠻有地位的,早上的時候在城門口見過。而另一波則是穿着沖鋒衣登山包,手拿着現代化裝備的現代探險隊,他們被人多勢重的南領地村民糾纏住控制着手足,先進的儀器在這場戰争中看起來毫無用武之地。拉穆特掃了一眼,瞧着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那話怎麼說來着,他的老鄉?他嘲諷地笑了一聲。
此情此景要是有一台攝像機就好了,怎麼看都是會在新陸得獎的題材啊。
借着火光,他們眼前硬币大小的隊徽微微亮着。拉穆特将口袋裡的徽章也拿出來,頓時了然。于是他彈着那枚硬币,繼續看着這出大戲。
“對了,也沒見着斯圖爾特啊,哪兒呢?”拉穆特坐在樹杈上,把頭伸成了長頸鹿。
可惜在他找到斯圖爾特之前,隊伍中一個黑色頭發,梳着翹毛的隊員怒吼一聲,甩脫了與他扭打的村民,拔出了武器,隻一槍給對面的村民開了瓢。鮮血和雪白的腦花飛濺四處。又一聲槍響,另一個拿着火把村民也栽倒在地,他手上的火把摔在了他和另一具屍體的身上,瞬間點燃了周圍的殘屍。
“哎,不愧是英雄家族啊。”拉穆特看着那個隊員一連掃倒了五個人,啧啧稱奇。
好戲逐漸到了高潮,拉穆特看到村民撒開了探險隊員,呼喊着在教堂之前集合了起來,開始吟誦起什麼東西,發音古拙低沉,像是咒語,又像歌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有點遠,拉穆特看着那些聚集起來的村民他們的嘴巴張合着,但是和發音卻有些對不大上,就好像…那些話并不是說與人聽的。
歌謠的詠唱聲漸大,唱頌聲猶如海潮一般湧起。在一個瞬間靜止,喧鬧的中心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探險隊的隊員面面相觑,摸不到頭腦。
沉默中,月亮高挂的晴朗夜空忽然聚起厚重的雨雲,從夜空向地面壓着,直讓人喘不過氣來。下一秒,閃電擊碎了靜寂,迅疾撕裂夜幕,爆閃在村子之中,一個緩神的功夫,雷聲隆隆炸響在天上,伴随着滾滾的濃霧,威嚴的怒吼響徹天際。
引發神怒意的人一日不死,那麼這天雷便一日不止。
拉穆特看得呆住了,不知又過了多久,天雷止息,濃霧散去,伴随着天雷而下的野火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皮膚,那火順着口鼻竄入人的内髒,将内髒那些人燒穿後,再灼燒起血肉和油脂。人成了燒的通紅的薪柴。那火自他們身内燃起,所以無論那些隊員怎麼翻滾都撲不滅,止不住。
那些火焰開始灼燒起骨骼,脊骨和肋骨受熱,發着即将碎裂一般的,咯吱咯吱的聲響,而後一根根地從皮肉之中炸開,發出連續不斷的,爆竹一般的聲響,他們的皮肉被骨骼割碎,綻開,無數塊碎肉四散炸開,血與人油飙了滿地,劈裡啪啦地的響聲,就好像年節熱鬧的煙花。
因絕望而發出的嚎叫聲與爆竹聲相伴,在高熱中,每一根骨頭都炭化成粉末。脂肪與蛋白質被灼燒的焦臭氣味混合着彌散開來。
而那些村民隻是在一旁瞧着,合十着雙手,火光映出他們的半臉,冷漠呆闆。就好像在看着無關緊要的事。骨骼炸開的瞬間,光點閃爍在他們毫無神采的臉色。
閃爍,炸開,平息,又閃爍。
野風助長了火勢,火還燒着,卻沒有嚎叫聲了。觸怒神的罪人已經死了。
他們皮膚血肉骨骼燒成的灰燼,幾乎瞬間就被風揚起,消散在了潮濕的空氣裡。
但那天火,還在燃燒着,安靜地燃燒着,不知何時才能熄滅。
周圍的人也沒有散去,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聲音,隻是牽起手,圍在教堂空地前火焰周圍。
落幕時,甚至聽得到草木搖曳的聲音。
火光滔天,但是拉穆特卻覺得林間陰氣逼人。
也許是因為隻是因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動過姿勢了,他微微調整了一下脖子,卻發現肌肉和骨骼已經僵直。樹的枝葉在他的動作間摩擦響動,拉穆特愣了一下,急忙将目光投回村中。
摩擦的聲音并不大,但是那個帶着汗巾的年輕小夥卻向着這個方向看了過來。拉穆特心說不好,彈起手心的隊徽,在隊徽落地之前從樹上跳了下來。
他接住那枚徽章,笑了笑,彎腰撿起一旁的石頭打磨了一下。
“那小子,不是有天大的本事嗎?這次就看看他還能使出什麼神通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