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内的建築轟然崩塌，日光淡了下去，明亮的世界變得又黑又暗，程珣漂浮在空中，所有的碎片開始往上湧，碎片裡藏着不同人的臉。
虛幻和現實開始交叉。
程珣看到李子陽端着蛋糕，樣子格外的稚嫩，燦爛的笑容挂在嘴角，聲音親切又活潑。
“哥，生日快樂！”
“祝你心想事成，天天開心！”
轉而李子陽笑着的臉就變成了流着血的樣子，那模樣就像在祈求一樣，聲音微弱。
“哥，你要活下去。”
“你活着我就活着。”
突然，周圍的聲音就大了起來，嚴曼音的咒罵聲回環在整個房間，聲音尖銳又刺耳。
“你這個掃把星！”
“你就應該去死！”
嘭地一聲，“去死”的聲音就和扔下的煙灰缸一起砸了下來，産生共鳴，發出滋滋滋的響聲。
煙灰缸就正中程珣的額頭，玻璃片就在額角劃出了一道血痕。
程年生半站着的姿勢就正對着程珣，雷電在程年生的背後炸開，蓋住程年生的臉，怒罵就傳了過來。
“你給我滾出這個家！”
“永遠别給我回來！滾！”
“滾！”
轟然一聲，程珣就快速往下墜，身體在空中蜷縮成一個球形，程珣捂住耳朵，那些聲音就變得越來越遠。
程珣想就這樣睡過去，藏在黑暗裡，沒有人在意，也沒人會知道，明明是這樣想的，可沈星野的聲音還是撞了進來，毫無防備。
那聲音交替着響起，程珣看沈星野的臉不斷地變換，變着的表情下，眼神卻又格外地溫柔，總是在每次動搖時又将程珣拉起來。
程珣擡起頭，眼前從縫隙裡射進了一道光，那光源越來越大，朝程珣蓋過來，照下的陰影就往後退，程珣整個人置身光亮之下。
遠處就出現了個高高的人影，逆光看不清楚，那人影漸漸地走近，程珣磕絆着站起了身，往前走了一步，又漸漸地加快，身子往前傾，擡手伸過去，距離越來越近。
啪——
手就被對方握住了，沈星野清清楚楚的樣子就露了出來。
對方溫柔的聲音就落在程珣的耳朵裡。
“我等你回來。”
……
滴答——
“韓醫生！快來看看！”
“患者有意識了！”
“……”
周圍的聲音漸漸的清晰，程珣猛地睜開眼，幹淨的天花闆，靠窗的圍簾遮了外面透進來的光。
程珣微側了頭，床邊立着滴答滴答往下流的吊瓶和呼吸機。
程珣撐着坐起身，手剛觸碰到床闆，就又滑溜了下去，試了好幾次，程珣倚着牆才緩緩起了身，身體的慢幅度動作讓他拔口罩和手背上的針頭也花費了好幾秒的時間，沒了口罩和針頭的束縛，程珣掀了被子，腿緩緩地接觸到地面。
房門口暗下來的陰影落在程珣的餘光裡，身子驟然一停，從門口而來的直視的視線蓋在程珣的身體上，擡眸的一瞬，沈星野的臉就映在了程珣的眼睛裡。
瞳孔驟然一縮，剛接觸到地面的腳還沒站穩，冰冷的觸感就貼上了整個腳掌，程珣朝門口撲了過去，手往前伸的同時，腳卻因為沒了力氣滑在地上，程珣的身體就要往前栽過去，
意外地沒有貼上冰冷的地面，沈星野猛從門口跑過來，接住要滑倒的程珣，随即沈星野的臉就被程珣捧在了手心，程珣的臉就蓋了上來，濕潤的嘴唇就貼在了沈星野的嘴唇上，好一會兒，程珣才退了開來，聲音就撞進了沈星野的耳朵裡。
“我回來了。”
……
距離出院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程珣這三個月被沈星野照顧得細心妥當，雖然程珣每次都說他已經好了，但是沈星野卻不聽，并且還對他的作息進行了細緻又健康的規劃，程珣原本瘦削的身體現在也漸漸長了些肉。
但在沈星野看來，卻還是覺得程珣太瘦了，每次把程珣摟在懷裡的時候，他都會叮囑程珣多吃點。
而若是程珣問起沈星野為什麼他會進入自己的意識世界時，沈星野卻總是會表現得一臉輕松，說得輕描淡寫。
多虧了公司研制的新儀器，他才能順利進入程珣的意識世界。
但程珣不信。
但對方不肯多說，程珣的疑問就硬生生留到了今天。
本來今天沈星野安排程珣留在家裡休息，但許硯的狂熱電話卻是中斷了沈星野的計劃。
許硯在電話裡嚎啕了半天，說幾個月沒見到程珣，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見面。
于是程珣便應了。
而面對現在這個情況：沈星野不說話，直盯着程珣。
背後的目光定在程珣身上，從卧室到衛生間再到客廳再到卧室，程珣走哪沈星野的眼神就跟到哪。
而現在那眼神仍定在程珣身上，程珣站在床前，拉下套進頭的毛衣，完成最後一步，側頭看過去的時候，沈星野的眼神就往下垂了些。
程珣輕擡了嘴角，走到沈星野面前，低頭仰視，彎彎的眼睛就看着沈星野，聲音輕輕的。
“生氣了？”
沈星野輕歎了口氣，伸手攬過程珣，摟在懷裡，頭便順勢蹭靠在程珣的肩膀上，額前的發絲就蹭着程珣的肩窩，聲音就傳到耳邊。
“真的要去嗎？”
程珣輕點了點頭，擡手撫上沈星野的背。
摟了好一會兒，耷拉着兩隻耳朵的沈星野才被程珣拉出了門。
到了咖啡廳門口，沈星野接了個公司的電話，又不舍地被程珣安慰着回公司，臨走前叮囑程珣說會來接他，便在程珣的目送下離開了。
程珣推開了咖啡廳的總門，踏進時許硯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你終于來了！”
說着就挽起程珣的手朝靠窗的座位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剛點的，還熱着，你愛喝的。”許硯推了放在桌上的熱飲到程珣的面前。
“謝謝。”程珣接過飲料笑着看向許硯。
“看你現在狀态好了這麼多，真好。”許硯手肘撐在桌面上，下巴就枕在手掌上。
“你知道當時我發現你的時候真的吓了一跳，要是我晚了一天回去，真的都不敢想。”許硯盯着程珣喝咖啡的動作，撐着的手轉而又平鋪在桌面，細細回憶。
轉而又垂下頭，小聲說着：“當時還準備給你驚喜的，但沒想到……”
程珣抿了口放在桌上的熱飲，看向許硯，等對方擡起了頭，才張了張嘴。咖啡的濃香就從嘴巴裡冒出來，眉眼溫柔。
“我沒事。”
“謝謝你，許硯。”
許硯愣了一愣，轉而又晃了晃手，拍得照進來的陽光一閃一閃的。
“哎呀哎呀不說了，現在看到你活蹦亂跳的我就很開心！”
程珣笑了笑，點了點頭，輕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