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誰?”
“就,我說長得很好看的,那個小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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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大家來到我們今年學術周的現場,那麼今天的第一個議題呢,要先請我們鄒院長上來分享一下他最近的科研成果……”
寬敞的會議廳内座無虛席,駱亦卿的位置很靠前,大片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在光潔的地闆上遊移着留下痕迹。
主持人和雷動的鼓掌聲在會場内繞一圈,慢慢悠悠地,飄蕩回耳邊。
他的視線放遠又收回,落到面前的礦泉水瓶上。
——江梨。
駱亦卿背脊筆直,表情漫不經心,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小姑娘愚蠢的樣子。
上次見她,好像已經是她讀小學的時候了……那時候她多高,到他腰了沒有?跟在屁股後頭,一口一個哥哥。
幾年不見……
“身高是蹿上去不少。”她八成是沒認出自己,駱亦卿面無表情地擰開瓶蓋,自言自語,“智商一點不見長。”
“哎,駱老師。”旁邊生機勃勃的菠菜少年沉浸在鄒院長的演講裡不能自拔,低頭看資料,困惑地輕拍他,“您能跟我講講這個嗎?我怕這兒聽不懂,後頭就全聽不懂了。”
駱亦卿手指輕輕敲敲瓶子邊緣,又将蓋子擰回去:“哪兒?”
五分鐘後,江梨抱着相機、偷偷從後門一路溜達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個場景——
駱亦卿坐在前排,軍裝挺括,領子規整地翻着,側臉輪廓棱角分明,整個人看起來英氣且挺拔。他稍稍偏着頭,正在跟身邊的男生低聲交談。
男生得他指點,三言兩語,頻頻點頭,似乎頗為受教。
陽光從旁侵入,她從一眼看去,恰好望見駱亦卿微凸的喉結。男人肩寬腿長,被籠在一圈光芒裡,偏白的皮膚泛冷意,整個人都在發光。
好像連頭頂都飄着一排醒目的大字:江·梨·的·理·想·情·人。
她呼吸一滞,躬身小跑過去,輕輕碰碰他後肩:“您好,老師?”
聽見這個稱呼,駱亦卿身形微頓,危險地眯起眼。
望過來時,連眼睛裡都積滿硬朗嚣張的氣息。
“不好意思。”江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在門口時叫他叔叔,他好像表現得有點不爽,那還是叫老師好了。
所以她溫柔地道,“剛剛我不小心拿錯了礦泉水,您應該還沒喝吧?我幫您換瓶新的好不好?”
她一邊說着,一邊将水遞過去。
然而駱亦卿還是沒接。
他面無表情,坐在那兒上下打量她,臉上風輕雲淡,腦子裡彈幕刷刷過:剛剛叫叔叔,現在叫老師。挺好,看來小女孩都是金魚腦,确實是不記得了。
頗有耐心地等着她說完,他不緊不慢地笑笑:“沒看見我在跟人說話?”
“……嗯?”
駱亦卿臉上笑意一分不減,一字一頓:“站這兒,給我等着。”
“……”
江梨有點尴尬。
但菠菜少年好像見怪不怪了,駱亦卿轉回去跟他繼續交談,他也完全不受外界幹擾。
兩個人說得興起,可他們嘴裡的術語江梨一個字也聽不懂,好在這位置視野不錯,她剛好能趁等他的時間多拍一些照片。
鄒院長結束,場内再一次響起潮水般的掌聲。
江梨删了幾張拍花的照片,就見駱亦卿突然放下筆,慢條斯理地理一理領口,毫無征兆地站起身。
她下意識:“你去哪兒?”
駱亦卿眼風掃過來,桃花眼輕飄飄的一眼,沒什麼情緒,也沒有開口。
從她身旁錯肩而過,邁開大長腿,就頭也不回地上台去了。
江梨:“……”
卑微,太卑微了。
她張張嘴,放下水瓶,打算換回來就走。
剛要轉身,又被人叫住:“小姐姐,你是北城日報的記者嗎?”
男生的聲音清而脆,跟駱亦卿那種老叔叔的低啞挂完全不一樣。江梨下意識回過頭,看見剛剛那個年輕的軍裝小少年:“你叫我?”
“嗯。”男生笑着點點頭,“我老師他人就這樣,但他不壞的,你别往心裡去。”
江梨眨眨眼:“喔。”
可他現在看起來就是挺壞的。
“那,你能幫他拍個照嗎?”菠菜少年有些腼腆,指指她手上的相機,“你們比較專業,拍出來應該很好看。”
江梨看看他,再轉頭看看台上長身玉立的駱亦卿,思考三秒,假裝勉強地答應下來:“行吧。”
誰讓他長得好看。
光明正大地坐到駱亦卿的位置上,江梨舉着相機,慢慢朝他的臉對焦。
雖然人不怎麼樣,但他的五官,真是不管怎麼看都恰到好處。男人面部輪廓成熟而分明,站在台上時有人幫忙播PPT,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他聲線低醇,周身散發着漫不經心的慵懶,整個人又英俊得不像話。
讓人挪不開眼。
“怎麼樣,我們老師是不是長得很好看?”江梨心裡的小鹿正狂奔,旁邊小少年突然幽靈似的開口道,“多拍幾張,不虧吧?”
江梨:“……你暗戀你們老師?”
“那怎麼會。”小少年哈哈大笑,“不過我們科室好多人暗戀他,駱老師确實很厲害啊,還不到三十就當上副主任醫師了,我是女生我也想追他。”
……你就是暗戀他吧!
江梨正想開口,餘光外一道黑影突然飛快從玻璃外墜下,發出重物落地的巨大悶響。
與之相應的,樓下傳來遙遠的尖叫聲。
她微怔,心裡一驚,條件反射地彈起來,飛撲到窗邊。旁邊幾家媒體的記者見她行動,如夢初醒,連忙也跟着跑過來。
會議室在五樓,可這棟樓并不隻有五層。
“啧,是自殺麼……”
“怎麼挑在這棟樓啊……”
“啊,好像是個女生……”
場内會議還在繼續,耳畔嗡嗡響,同行們低低的交談聲如同碎片,一片一片飄進江梨的耳朵。
她眼前發白,正要舉起相機。
背後突然傳來一股清淡的熱氣,一雙手居高臨下,捂住她的眼睛。
“喂,我說——”
男聲在頭頂響起,低醇悅耳,宛如蠱惑。
江梨屏住呼吸,心跳撲通撲通,還沒完全回過神,又聽他慵懶地道:
“小孩子看這麼血腥的東西,不怕做噩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