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不介意駱叔叔……
還是打心眼兒裡,不把駱叔叔當人?
江梨垂着眼,一隻手扣在相機包邊緣,在應付裴之哲的話脫口而出的下一秒,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相機包的拉鍊被她重複摳開又拉上,她手指無意識地一探,突然在夾層摸到一張紙條。
微怔,江梨順勢将它抽出來。
不知道是誰放在裡面的,明黃色的便利貼,在包裡卷成一個小小的卷軸。
她單手展開,看到龍飛鳳舞一行字:
【來自醫生的忠告:跑慢一點,認真吃飯。】
哪怕隻是隔着薄薄一張紙,也能想象出對方慵懶緩慢地拖着調子,說這句話的樣子。
江梨眼中忽然躍起笑意。
裴之哲一轉頭,就見小師妹突然開始傻笑。
他有些意外:“怎麼了?”
“沒……”
江梨嘴上這樣說着,移開視線的瞬間,卻在地鐵玻璃門上看到自己臉龐的倒影。
為這些細枝末節的溫柔,而流露出來的快樂……
怎麼忍,都忍不住。
-
婚禮跟拍比江梨想象中要忙碌很多。
從早上開始,她就一直想着,等稍微有點兒空閑,一定要發個消息或者打個電話跟駱叔叔說一聲,她今天有好好吃飯。
可一直忙到下午,她也沒找到空閑。
晚宴在華亭酒店進行,今天天氣很好,晴空萬裡,陽光溫柔又明亮。
可江梨望着如茵草地上新娘長長的婚紗裙擺和頭紗,陷入深深的絕望:“如果是我結婚,絕對不搞這麼大的陣仗……實在太折騰人了,而且我沒聽錯?這隻是第一場?同樣的規格,他們還打算再辦三場?”
“親朋好友太多,他們這級别又對婚宴規模有限制,就隻能曲線救國了……”裴之哲低着頭調參數,低聲,“你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拿點兒喝的。”
“好啊,謝謝師兄。”江梨感激地點點頭,好不容易逮到空閑,争分奪秒坐下來,給駱亦卿發消息:
【哥哥】
【你會診結束了嗎,今天忙不忙呀】
【你的小朋友快累死了QvQ】
【人類到底為什麼要結婚呢】
……
她嘚啵嘚啵好幾條,那頭都沒動靜。
隻有最後一條,駱亦卿懶洋洋地來了句:【為了科學合法繁殖後代。】
江梨:“……”
駱亦卿閑閑掃一眼上頭的消息,勾唇笑着道:【哥哥已經下班了,正在去接小江梨下班的路上。】
江梨也不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又在瞎逼逼:【可我這兒估計還要好久才能散場呢。】
駱亦卿:【你不是去跟拍婚禮了?】
江梨:【是啊。】
駱亦卿:【你瞧這多巧,哥哥今天正好也要去參加婚禮。】
江梨愣了愣:【可我今天的新郎不姓童……】
按掉發送的下一秒,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她記得駱亦卿說周末要去參加婚禮,也記得裴之哲的私活兒單子是一場婚禮。可北城每天都有無數人結婚領辦酒席晚宴,新郎也不姓童,她就完全沒往這方向想。
現在想想,誰說童慕詩的親戚必須得跟她同一個姓?
她張張嘴,正想補救——
突然聽到一男一女的談話聲。
隔着小小一片花圃,兩個人像是鬧了點兒小小的不愉快,女聲柔軟,帶着點兒迫不及待的焦急:“我明明就沒做錯事情,憑什麼要我道歉?社裡領導也不辨是非,個個兒偏心眼,連我都上司都幫着江梨說話,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江梨本來轉身想走,聽見關鍵詞,本能地停下腳步,又轉了回來。
借着這個小小的園林盲區,她辨認出童慕詩的聲音:“我隻是想要你們去跟領導打個招呼,我在報社這麼久了,從來就沒犯過什麼錯吧?這次的事情要不是江梨,我也不至于難受到現在。我都跟她道過歉了,她那什麼态度啊……”
“你的确沒捅過大婁子,可小打小鬧也沒停過。”新郎聲線沉穩,歎息道,“今天我結婚,你這個事兒我記住了,其餘的改天再說。賀佑不管的話,我親自去找你那個同學談話。”
童慕詩撒嬌:“表哥……”
男聲笑了笑:“叫哥也沒用,别想這件事了,嗯?”
他一邊說着,一邊攬住童慕詩的肩膀,笑着道,“走,我們去門口,看看能不能撞駱醫生。”
兩個人并肩漸行漸遠,江梨躲在後面,隔老遠還聽到男生的聲音:“前幾年得虧有他,不然你嫂子的身體到現在都調理不好,更别提結婚了……今晚邀請的所有賓客裡,我就最期待他來。可這人一直來無影去無蹤的,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看在我的面子上,過來一趟。”
江梨躲在樹叢盲區沉默了好久,慢吞吞地,舔舔唇。
她像一隻得逞的惡魔小反派,故意發消息問:【駱駝哥哥,你到哪兒了?】
駱亦卿剛剛開車離開醫院,瞥見消息,唇角一勾:“怎麼,這麼迫不及待想見哥哥啊?”
江梨老老實實:【我剛剛聽到新郎跟别人對話,話裡話外,很期待你來的樣子。】
“那他還是别期待了。”駱亦卿眼中惡趣味的流光一閃而過,他笑了笑,低聲呢喃,“我帶了二十個壯漢,正趕着,要去扇她表妹耳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