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麼說也沒錯。
她一邊嘤嘤嘤,一邊偷偷想——
确實是她自己不小心,确實跟童慕詩沒關系。
童慕詩愣了一下,明顯感覺她哥的氣場又低下去三個度。
她炸了:“江梨你要不要臉?我不就偷了你幾張圖嗎,你犯得上這麼惡心我?我……”
“童慕詩!”新郎低斥,“你鬧夠了沒有?”
童慕詩有口難言:“我……”
“以前年紀小,任性妄為也就算了,你現在都多大的人了,為什麼一點兒記性也不長?”新郎皺眉,不容置喙,“跟江小姐道歉。”
童慕詩急了:“上次的事情,我已經跟她道過歉了……”
且不論她叫她哥來,是來給她撐腰,不是來教訓她的——
這兒人來人往,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跟江梨道歉,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在名媛圈子裡混?
可她哥完全不吃這一套:“那今天的呢?你弄壞别人的衣服,不需要跟人說聲對不起嗎?”
童慕詩都快哭了:“那真的不是我……”
江梨幫腔:“是啊,真的不是她。”
新郎一字一頓:“童慕詩。”
童慕詩:“……”
童慕詩沒有辦法。
隻能屈辱地,卑微地,站回江梨面前,重重地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該弄髒你的衣服。”
“沒關系,沒關系。”江梨沉浸在童慕詩的人設和劇本裡不能自拔,大度地擺擺手,故作柔弱道,“你也不是有心的,我沒有怪你,我心裡還把你當好朋友、好姐妹的。”
草。
全程圍觀的駱亦卿終于憋不住,眼中的笑意慢慢升上來。
他偏過頭無聲地笑罵了句,轉回來,朝江梨比口型:
你好做作啊。
江梨飛快地眨眨眼,軟聲:“沒事的,現在我哥哥也來了,我去換件衣服就好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頗有禮貌地朝童家兄妹颔首:“讓您見笑了方先生。詩詩,我們待會兒見。”
童慕詩氣得快哭起來了,嘴上還隻能:“動作快點,我在庭院裡等你哦,梨梨。”
-
踩着夕陽最後的餘晖,江梨和駱亦卿一起回到停車場。
他躬身拉開車門,将放在後座的幾個大大的白色紙袋撈出來:“衣服可能有點皺,挑一件換上吧。”
江梨一路上沉浸在童慕詩吃癟的表情裡樂得不行,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咦,你真給我帶了衣服?”
駱亦卿在她腦袋上撓一把,無奈地笑着反問:“不然呢?”
“我以為你就隻是嘴上說說……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弄髒了衣服?”
“我不知道。”駱亦卿将紙袋放到她面前,“這些衣服是我剛剛回江連阙的住處,幫你拿過來的——沒想到挺巧,你竟然還正好把自個兒的衣服弄髒了。來看看,想換哪一件?”
江梨好奇地探過頭,一眼瞥見一堆熟悉的牌子。
她當時沒把這些衣服帶過來,就是覺得日常用不到。
沒想到駱亦卿竟然自己跑過去幫她把它們拿過來了。
她連連搖頭:“今天我是來工作的,這裡面全是小禮服,我穿這個不合适。”
“哪裡不合适?”駱亦卿靠在門上,抱着手轉頭看她,桃花眼眼尾閃着流光般的笑意,“我問過新郎,他說晚上需要跟拍的東西不多,不會再有白天那麼忙。”
江梨撓撓頭,在心裡嗷嗷叫:
你都直接這樣去問人家了,那就算晚上需要拍的東西很多,人家也會說不多啊!
她張張嘴,正要說話。
駱亦卿突然居高臨下,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然後半帶認真,半帶玩笑地注視着她,輕聲道:“哥哥今天隻顧着幫你收拾衣服了,都沒來得及約女伴呢。你把髒衣服換下來,就當cos一下哥哥今晚的女伴——”
停頓一下,他拐小孩兒似的,誘惑道:“好不好啊,小朋友?”
-
——好好好好好好。
江梨表面上不動如山,心裡早就點頭點成了啄木鳥。
别說今晚cos一下女伴。
她卑微地想。
你就是讓我cos一輩子戀人,我也很可以啊。
按住亂跳的心髒,江梨在那堆袋子裡挑了一個,回宴會廳内将衣服換過來。
除了這條裙子,她身上其他的飾物都沒有換,仍然是簡簡單單白色帆布鞋,和果凍色發圈紮起來的小馬尾。
可她出門時,還是明顯感覺,駱亦卿愣了一下。
休息室外,走廊上是暖橙色的燈光。
小姑娘選的小裙子剛剛過膝,是露肩的款式,藍色系帶在背後打成漂亮規整的蝴蝶結,大片白皙鎖骨裸.露在外。
他從沒見過她穿這樣的裙子——也許小時候參加宴會時有過,可她那是身量不足,尚不能被稱為“少女”。
而眼下,她膚白盛雪,眼睛黑白分明,擡頭朝他笑也笑得毫不設防,幹淨得像一朵雲。
裙擺層疊,走動時,星光仿佛就流動在腳邊。
後來許多年,駱亦卿走過很多地方,也見了許多形形色色的美人,但都抵不上江梨在這個夏夜傍晚,簡簡單單一個回身,帶給他的驚豔。
少女的美和任何一種美都不一樣,它純真而質樸,最簡單也最原始,橫沖直撞,無所畏懼,沒有任何矯飾,是嬌憨,甚至野蠻的——
可也最撩人,最令人難以忘懷。
江梨仍然無法完全讀懂男人的眼神,毫無所覺地,不怕死地湊過來,仰着腦袋喊:“哥哥?”
她兩眼彎成小月牙:“我是不是美到讓你忘記呼吸了啊?”
駱亦卿遲遲回過神,暗暗心驚于自己剛剛的走神。
不過也隻有幾秒鐘。
被她的聲音喊回神,他眼皮微耷,很快又恢複了那副眼尾帶笑、漫不經心的慵懶樣子。
好像對什麼都不上心。
也從來不會愛上任何人。
“你看,哥哥的決定是對的,你換條裙子,比之前的衣服好看很多。”
他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輕輕拍拍她毛茸茸的腦袋。
手感真是好,想就這麼一直摸啊摸地摸下去,摸到她秃為止……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下一秒,不知駱亦卿是想到什麼。
他嘴角一扯,說話語氣仍然雲淡風輕,可語氣莫名其妙就變了。
“就是不知道……”
他慢悠悠地,不怎麼高興地,冷笑道,“這麼好看的小朋友,将來,會便宜了哪個不要臉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