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毛豆炖排骨、土豆煎牛肉、抱蛋肉沫豆腐、番茄炒雞蛋,最後一道,上湯娃娃菜。”
報菜名般一一介紹,最後是一碗大米飯和一大盤子白面饅頭。
光是聞着就已經肚内空空,饅頭饞得直流口水,先抓一個饅頭撕開一半夾了一筷子土豆牛肉,一口咬下去齒頰留香,土豆炖得軟嫩,沙沙的綿密口感混着牛肉的鮮嫩在舌尖綻放,肉汁較之瓊漿玉液滲入饅頭中,他幸福得直眯雙眼,隻覺到了天堂。
“唔唔唔……好好吃!”
“這個也很好吃,你嘗嘗。”
“還有這個!”
饅頭筷子下得飛起,“怎麼會有人做飯這麼好吃。”
對于一個廚子來說,别人對于美食的誇贊無疑是最大的獎賞,耳畔充斥的溢美之詞令他飄飄然。
一個一米九的大漢,硬生生被誇得臉膛泛紅,若不是他面色黧黑怕現在早已鬧了個大紅臉。
老闆樂呵呵道:“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當然!”饅頭現在已将老闆的手藝奉為圭臬,聽不得别人說一句不好,哪怕那人就是老闆本人。
老闆還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樣,可以說有饅頭在的每一天每一刻他心情都是極其舒泰的,但稍一深思念及不久後對方即将離開自己回到真正屬于他的家中,老闆表情瞬間凝重下來。
或許現在有多開懷,往後都分别就會有多痛苦。
明顯感受到老闆情緒低落下來,饅頭也不知他為何事傷神,人笨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眼見老闆碗裡的飯快要見底,便“忍痛割愛”,将一個宣軟的大胖饅頭放在對方碗中,“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但别不高興啦,吃個饅頭心情會好一點。”
老闆哭笑不得地拿起饅頭,他又如何開口自己暗自神傷正是因為對面這個人,可他的心思又不敢宣之于口。
畢竟……那是不同于世俗的情愛,更何況雖然最近饅頭好像聰明了點、不再那麼楞,可在他心中對方還是那個傻乎乎每天最擔憂的就是今天應該吃幾個饅頭、單純懵懂的饅頭,而不是和自己一樣走上這條不歸路。
他食不知味地咽下,眼睛不自覺落在身旁人之上。
他不知,如今他掩藏在濃濃擔憂之下的目光完全是豺狼虎豹于暗處窺伺獵物的兇殘,充斥着強烈的占有欲和勢在必得。犬牙釘入饅頭的綿軟,深深嵌入,貪戀攫取那一絲甘甜,再也不想放開。
口腔内唾液急劇分泌,舌尖抵觸着綿軟,直到完全拆吃入腹才心滿意足,連吃饅頭這個簡單的舉動都被他吃出撕咬獵物的殘暴。
饅頭神經大條地樂呵呵吃菜,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爾後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奇怪地朝四周望了望,這個異常舉動被老闆捕捉。
“怎麼了?”
“我隻是覺得有點冷,也許是有風吧。”他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傻饅頭。”
“我一點都不傻,”饅頭試圖糾正,“我隻是剛剛成精,對人類社會不太适應。”
可這話落在老闆耳中無疑是饅頭病症更加嚴重的征象,“或許我明天應該帶你去醫院看看病,你還記得之前吃過什麼藥嗎?”
就算傾家蕩産,我也會治好你的。
“我很正常,不要帶我去醫院!”
“好、好、好,不帶你去。”老闆連忙順毛安撫。
晚上,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老闆抱着饅頭的腰,他腦袋抵在對方毛茸茸的短發上,一點也不癢,倒是心癢癢的。
黑暗中,一道聲音響起:“饅頭,你家人何時會來接你?”
“……”饅頭本睡意朦胧的眼一下子睜開。在心中不斷琢磨,為何老闆總問他家在哪?家是什麼樣子?家人什麼來接自己?難不成是嫌棄自己了!
也是,一個半點也不沾親帶故的陌生人在自己家中白吃白喝,是個人都想要對方快點離開吧。
可知曉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又是另一回事。
他貪戀對方懷中的溫暖,想到也許不久的将來自己就會被趕出店,再也享受不到這溫暖的大床以及老闆寬厚懷抱帶給他的安心,一想到這他就委屈地往後縮了縮,直往老闆懷裡鑽。
最後聽得頭頂傳來一聲奇怪、帶着喑啞的悶哼,随即一隻大手按住饅頭不斷蛄踴的身體。
“别動。”老闆聲音沙啞,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在強力按耐着什麼。
以為老闆生氣了的饅頭止住動作,再也不敢亂動了。
置身黑暗,一切情緒被不斷放大,他越想越氣,嘴巴一癟委屈地快哭了,眼尾泛紅,偷偷抓着老闆睡衣一角,聲色如他這個人一般軟綿綿的,含着幾許哭腔,“你是不是嫌棄我了,不想要我了,才一直問我,你是不是很想把我送走。”
老闆一顆本挂在半空欲墜不落的心被饅頭這一委屈地哭訴落到地上,他忙不疊扭開床頭一盞小夜燈,暖黃的燈光撒滿床頭一小片,也照亮了饅頭哭紅的眼,他瞬間慌了神。
“我怎麼會不要你?我疼你還來不及,我……我反倒怕你會嫌棄我,不想在這裡待呢。”他也是第一次安慰人,還是他放在心上的人,笨拙地不知說什麼好,用拇指揩去饅頭眼角一滴淚,粗糙的手如砂紙般将本就泛紅的眼尾擦得豔紅一片。
饅頭腦子雖笨,可卻是知羞的。有黑暗遮掩還好,如今大刺刺堂而皇之地展現在别人面前,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就想拉過被子掩住正在哭泣的含淚面。
老闆怎會如他所願,他急需解釋一切。他沒談過戀愛,可也看過豬跑,深知情侶之間若一開始不把話說開,那麼便是深埋下一顆破碎的種子,根植在兩人心尖。
而這個種子悄無聲息間會越長越大,以怨憤為食,感情會變得搖搖欲墜瀕臨崩潰,直到決裂。
雖說兩人不是情侶,饅頭也不是他婆娘,可還是要防患于未然,老闆憋得臉色發紅,急沖沖地就想要解釋一切。
他一手箍住饅頭腰肢,一手握着對方肩膀迫使對方腦袋看向自己,急得眼角都紅了,“我真的不嫌棄你,我問你家人的事情是想着你可能更喜歡和家人待在一起。”
他聲音越說越低,面前浮現饅頭終于見到家人,朝自己揮揮手說着“再見”,最終和家人頭也不回地離開的畫面。這樣的日子怕是不遠了,他越想越膽寒,與饅頭相處的時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是偷來的,格外珍貴。
手緊緊攬着饅頭的腰,最後一句話低到聲如蚊呐,“更何況,人總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你和我,又算怎麼一回事呢……”
饅頭呆呆地聽着,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老闆,嘴巴也半張着,以他腦容量根本無從應對當下處境,但腰間那隻大手的存在感卻越發強烈,如烙鐵般快要将他皮膚燙傷。
他不經抖了一下。
老闆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饅頭,失去懷中這個人,他手下意識重了點,直到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才神思回籠。
這一低頭看去可不得了,饅頭飽滿的胸緊緊貼着他的,甚至因為自己過于用力而擠壓變型,飽漲得鼓出來,像剛出籠的大白饅頭,宣軟蓬松,誘人采撷。
滿滿當當的視覺沖擊一下擊潰老闆本就瀕臨邊緣的神思,他默默感受那份綿軟如此真實地與他相觸。
待目光上移,看到饅頭半張的唇内豔紅一點,他腦中的理智驟然斷線,在吻下去前,灼熱呼吸一下一下噴在饅頭臉上,眼中炙熱的欲.望侵吞着饅頭神智。
他問:“我可以嗎。”
饅頭點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