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華的生母王婕妤原是畫舫裡的樂姬。
王婕妤擅彈樂器。指尖拂過琵琶弦時,清越的曲調能勾得兩岸酒樓上的文人墨客紛紛推窗。
輕柔的吳侬軟語能把各種各樣的男人勾進溫柔鄉裡。
那夜龍舟夜遊,她抱琴跪于船頭,一曲《春江花月夜》如潺潺流水漫過雕梁畫棟,曲終時帝王擲下的羊脂玉扳指在甲闆上撞出脆響。
自此,她便踩着江南的月光,踏進了朱紅宮牆。
帝王力排衆議執意納她為妃,可朝廷上下皆不願。
龍案前跪滿了神色凝重的朝臣。為首的老臣白發蒼蒼,手中笏闆幾乎要戳到地上,聲音因激動而發顫:“陛下!那樂姬出身低微,若納她為妃,豈不讓天下人恥笑我朝後宮失德!”
此言一出,滿殿附和聲此起彼伏,仿佛要掀翻這巍峨的金銮殿。
帝王将奏折不輕不重地摔在案上,明黃龍紋随着動作微微晃動:“朕意已決!”
話音未落,禦史大夫突然出列,伏地叩首,額頭在青磚上磕出悶響:“陛下,祖宗規矩不可廢!前朝因女色亡國的教訓猶在眼前啊!”
這場對峙持續了整整三日。禦花園的牡丹開得正豔,卻無人有心思欣賞。
帝王将自己關在書房裡,案頭堆滿了反對的奏折。終于,在第四日的早朝,帝王揉着眉心,語氣裡帶着疲憊。
“朕可許她入宮,但此生不得晉位。” 話落,滿朝文武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王婕妤是個十分聰慧的女子,她知道,這道旨意看似是妥協,實則是将她永遠禁锢在了婕妤這個位分上。從此,她的一生,都将在這紅牆綠瓦間,伴着悠悠琴音,獨自老去。
她明白想要在這吃人的後宮裡生存下來,也必須要步步為營。
她不争不搶,拿捏準了帝王對她的愧疚和憐憫。
後來,王婕妤生下六公主。帝王對王婕妤有所虧欠,所以他就會偏愛燕雲華幾分。
燕雲華驕縱、傲氣,容貌姣好。但她心裡面明白,阖宮上下都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她母妃。
這一切皆是因為她母妃身份低微,不是高門顯貴的世家小姐。
如今燕雲珠的這兩個巴掌徹底将她激怒,她露出陰毒的笑容。現在她不僅要江錦歲的命,她還要燕雲珠的命。
兩個巴掌繼而被燕雲華拿來做文章,直接鬧到了聖上那裡。
暮色初臨時,燕雲華披着浸透冷汗的衣衫,跌跌撞撞撲進乾清宮。她刻意松開幾縷淩亂的發絲,沾着胭脂的淚痕蜿蜒而下,本就蒼白的臉頰因刻意揉搓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襯得脖頸處被抓撓出的紅痕觸目驚心。
如此楚楚可憐,哪有平日裡盛氣淩人的那副模樣。
“父皇救我!華兒怕是活不成了。”
禦案前批閱奏折的崇文帝猛地擡頭,翻閱奏折的動作戛然而止。而彼時的王婕妤正在帝王身側伴駕。
瞧見女兒如此殿前失儀,王婕妤忍不住的皺眉。
燕雲華的臉頰還泛着紅,臉上的掌印仍是清晰可見。她跪在大殿中,整個人哭哭啼啼的,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崇文帝有些疑惑的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王婕妤此刻的面色已經極為不好看了,她又補充了一句:“華兒你在禦前這般哭哭啼啼的成什麼體統。”
燕雲華此刻已經抹去了淚水,但是她的眸子仍略微泛紅,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是四姐姐...今日四姐姐前來拜訪華兒,但是她不由分說便打了華兒兩個巴掌....不僅如此....”
說到此處,燕雲華的淚珠又不斷順着臉頰滾落。
“她還出言奚落華兒的母妃。”
崇文帝的臉色已經不大好,他陰沉着臉色對着身側候着的楊公公道:“宣嘉禾公主過來。”
楊公公顫顫巍巍的點頭,随後立馬跑出大殿去宣旨。
不過一會,楊公公便回到乾清殿内。燕雲珠緊跟其後踏入殿門,她撇向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燕雲華,心裡不禁冷笑一聲。
燕雲珠進入大殿後先是向崇文帝和王婕妤恭恭敬敬的行禮,随後同燕雲華一樣跪在地上,舉手投足間挑不出絲毫錯來。
“父皇喚我過來何事?”
可此刻崇文帝仍然是陰沉着臉色,他指向燕雲華的臉問:“這可是你打的?”
燕雲珠垂着頭,不看身旁的燕雲華。
“是。”
王婕妤此刻也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添油加醋,似是要為燕雲華讨回公道一般。
“四公主何故動這麼大的火氣?若是華兒惹你不快,你大可告訴我這個做母妃的,怎能将華兒的臉....打成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