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來的上下牙是止不住的打顫。
錦歲此刻沒了耐心,語氣更重了幾分:“我再問你一遍,是誰指使你的?”
寶來抵死不認,跪在地上一直磕頭:“少夫人莫要冤枉小的了!小的新到府上做事不久,什麼都不曉得…少夫人明鑒少夫人明鑒呐!”
錦歲冷笑一聲:“你既說我冤了你,你總得拿出憑證來。那你告訴我,你并不在廚房當差,你出現在那裡是何緣故?”
寶來說不出話來。他擡頭偷瞄錦歲陰沉的臉色,喉結上下滾動,幹裂的嘴唇張了又合,半晌才擠出幾句斷斷續續的話。
“少、少夫人明察啊!小的、小的不過是瞧着廚房每日剩菜多,想着……想着撿些平日裡貴人吃的剩菜給府門口常路過的叫花子送些過去!”
他膝蓋往前蹭了蹭,額角重重磕在地上,“小的哪敢有别的心思!再說了,小的連藥罐子長啥樣都不知道,怎麼會……怎麼會跟藥的事扯上關系呢!昨日不小心将藥湯撒在春雨姑娘的手上也是純屬不小心。”
拙劣的借口讓錦歲此刻更多了幾分怒火,她沉着聲音道:“府上的管家是哪位。”
這時,一位花白鬓角的老人站出來,緩緩走到錦歲的身邊,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回少夫人,小的是裴府的官家周信。少夫人有何吩咐?”
“寶來的賣身契可是在你那?”
周信點點頭道:“回少夫人的話,是的。府上下人大部分的身契都在小的這裡。”
錦歲強壓着怒火:“把他的身契取來。”
錦歲的這副模樣顯然是将那些下人都吓得不輕,他們原以為這位少夫人是個溫順的小白兔,可沒想到原來藏在溫柔表象下的,是當家主母般的雷霆手段。
不過須臾,周信把寶來的身契取來遞交在錦歲手中,錦歲晃着手中的身契,語氣充滿威脅。
“寶來,你可知這張紙意味着什麼?” 她突然将身契舉到對方眼前。
“你這條命,從入府那日起便攥在裴家手裡。若是再不招……” 錦歲猛地攥緊契約。
“我即刻讓人将你發賣出去!或是送去礦山做苦力,礦山上的苦力工喪命是常有的事,到時候,你會不會懷念在裴府安生做小厮的日子?”
錦歲的聲音溫柔,但是溫柔刀,刀刀緻命。每一句話都在不斷刺激着寶來的神經。
“你若現在如實坦白倒還好說,若是執意不說的話,我隻能用些強硬手段了。”
穿堂風卷着錦歲的話音掠過整個庭院,跪在地上的奴仆們大氣都不敢出,寶來癱軟在地。
寶來 “砰“ 地重重磕頭,額頭撞在青磚上發出悶響。他涕淚橫流,哭嚎道:“少夫人饒命!少夫人饒命啊!小的豬油蒙了心,一時糊塗做了這檔子腌臜事!”
寶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是誰指使你的?你一個下人連字都認不全,更别談藥理了。”
這下寶來總算老老實實的坦白。
“小的在鄉下的娘生病了沒錢治,急地到處找活計幹。這個時候遇到一個年輕的公子給小的指了條明路,就是來裴府做事。那位公子出手闊綽,給了小的二十兩銀子,讓小的進裴府後聽他的吩咐做事…他、他說若是做得好每月就給小的十兩銀錢…”
“小的、小的真的窮怕了,想着能給鄉下娘看病,就、就鬼迷心竅......他還讓小的偷偷謄下藥方給他,後面他就給了小的這味藥材,讓小的放進少爺的藥裡,但小的不知道哪個是少爺的藥罐,就索性全放了……”
寶來說到這裡,春雨再也忍不住,狠狠啐了口:“你還真是蠢得可以!”
錦歲不禁凝眉,年輕的公子?她又問寶來:“那公子是何模樣?你們平日又是如何聯系?”
“那位公子年歲不大,穿的很是得體,興許也是高門顯貴家的小厮。哦對了,他的左眉有顆痦子!”
痦子?又是高門顯貴家的小厮,這讓錦歲心中隐隐有了一個猜測,她又不敢貿然确認。
“小的每次都緊張得要命,生怕被人瞧見,基本上每隔三日,趁着府裡當值換班的空檔偷偷溜出去,去城西那家不起眼的茶肆和他見面。”
“每隔三日?你們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寶來顫抖着道:“就,就在明日。”
錦歲深吸一口氣來平複心情,幕後之人的目标一直是裴霁明,隻不過這小厮蠢笨,不小心波及到祖母。不管怎樣必須要捉住幕後指使的人。
寶來又撲上前去想要抓住錦歲的衣擺求饒,幸而如意眼疾手快一腳踹開寶來,怒斥道:“放肆!”
寶來整個人狼狽地滾出半丈遠,還在地上抽搐着求饒:“少夫人求您饒小的一命,求您看在我娘的份上,饒小的這一回!小的願意做牛做馬......”
如意怒瞪寶來道:“我呸!欺瞞主子的蠢東西。”
罵完後她轉而看向錦歲:“少夫人,現在人該怎麼處理?”
錦歲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也沒發覺到疼痛。她盯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寶來,心中的滿腔怒火漸漸轉為對這種人的憐憫與可悲。
她扭頭吩咐如意和周信:“先将他關進柴房,待夫君回來後再處置。“
說完,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寶來:“你能不能活命取決于你自己,若是願意将功補過就還好說。”
說完,錦歲就迅速回去查看祖母沈氏的情況。
好在現在的情況有所好轉,隻是目前還在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