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歲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茶盞因無力而脫手。茶盞在青磚上綻開清脆的碎裂聲。滾燙的茶湯潑濺在月白襦裙上,洇出深色的水痕,她卻渾然不覺。
眼下裴霁明因公外出不在府中,她不能亂了陣腳。錦歲盡力地安慰着自己,随後鎮定的說道:“有沒有去請大夫?”
如意滿臉慌亂,但畢竟在沈氏身邊呆久了,她深知越是慌亂越容易出錯。此刻的如意,面上雖仍殘留着些許不安,可眼底已經恢複了幾分沉着。
如意壓低聲音:“奴婢覺着此事甚為蹊跷,發覺不對後奴婢就跑來找少夫人拿主意了。”
錦歲點頭,她也覺着此事并不簡單。一股不安感萦繞在心頭,可如今府中也隻有她能挑起大梁。
今日墨铮随裴霁明出門辦事,如今府裡留下的裴霁明的心腹隻有寒刃一人。于是她立刻喚來寒刃。
她對着寒刃道:“事發緊急,你的腳程快。你速速去請位大夫過來。半個時辰内必須帶到!”
說完她扭頭看向如意,将心中的疑慮盡數說出:“眼下還不知祖母為何昏迷,但此事頗為蹊跷。若是有人刻意投毒,我怕他因為心虛偷偷跑了。你且以我的名義,說我房中丢了件名貴的陪嫁首飾,要徹查整個府邸。”
錦歲溫柔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淩厲,頗有當家主母風範。
“封鎖整個裴府,暫時嚴令禁止下人外出采買。不準任何下人進出!”
得了錦歲的命令後,二人立刻分頭行動。
錦歲則是立刻喚來春雨秋月趕往祖母沈氏的院落。
錦歲跪在沈氏的床榻前,握着老人逐漸發涼的手,指尖止不住地顫抖。檀木藥碗裡的湯藥早已涼透。
錦歲的心中惴惴不安,心裡是無盡的擔心與害怕。她怕祖母出事,她怕裴霁明唯一的至親出事。
她轉身吩咐秋月道:“祖母今日煎藥剩下的藥渣你去悄悄拿過來,切莫聲張。”
秋月點頭,然後聽話地去了。
好在寒刃動作确實快,錦歲才吩咐沒多久,便從側門悄悄帶回了一名趕春堂中最有名的一名大夫。
見寒刃回來,錦歲立刻下達第二個命令:“你快些去告訴夫君府中發生的事情。”
寒刃點頭後,一個閃身消失在屋内。
錦歲快速地将大夫迎了進來,此刻的如意與秋月也陸續回來。
“大夫勞煩您瞧瞧我的祖母,今日服了煎好的藥後就不省人事了。”
話音未落,她喉間突然哽住,指了指案上半碗凝結成褐色的藥湯,又從秋月手中接過熬剩的藥渣道:“這是剩下的藥渣,勞您一并查驗......”
老大夫捋着白須俯身查看,指尖搭在沈氏腕間良久,又翻開老人眼皮細瞧,神色愈發凝重。他起身用手拈起藥渣,仔細搓撚幾片幹枯的藥葉反複端詳,突然臉色驟變。
“少夫人,這藥裡有人參與萊菔子。” 大夫将兩片藥葉攤在掌心,聲音不自覺提高。
“人參對人體是大補,萊菔子可治咳嗽痰喘,食積氣滞,胸悶腹脹。” 他搖着頭将藥葉擲回碗中,“可它們藥性相沖。”
錦歲踉跄着扶住床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前些日子因為祖母氣血虧虛,專程讓大夫開了藥。
可大夫怎能不知藥理?這分明就是有鬼。
她看向如意:“那日大夫給祖母開的藥方呢?拿過來。”
如意不敢耽擱,立馬從抽屜二層取出那張藥方遞給錦歲。
錦歲接過藥方仔細端詳,可大夫開的藥方裡并無萊菔子這味藥。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疼痛卻比不上胸腔裡翻湧的驚濤駭浪。沈氏微弱的呼吸聲從床榻傳來,像一根細線,懸着她搖搖欲墜的理智。
“那我祖母現情況如何?”錦歲神情緊張,擔憂地詢問。
“暫時無礙。”大夫從藥箱中取出幾粒藥丸喂給沈氏服下。“幸虧處理得及時,現在暫時無礙,後續慢慢調和看看情況罷。”
錦歲的心總算安穩了些,但仍是不放心。她攥着那張藥方,忍下心中的怒火。心底不禁發問,到底是何人這般歹毒?
藥方....錦歲終于想起來了些什麼,她吩咐春雨:“你去看看今日夫君要服的藥煎好了沒,你将夫君那副藥的藥渣也一并拿過來。”
錦歲心中也升起一陣後怕,由于上次的箭傷,錦歲擔心裴霁明中的毒素沒有排清,所以一直督促着他服藥。
若是祖母這份有問題,那裴霁明那份呢?
果不其然,裴霁明那副藥裡同樣被人摻了萊菔子。裴霁明的那副藥方她記得清楚,裡面的人參是她特意問大夫能不能添進去幫他補身體的。
那日大夫給的藥方裡并無萊菔子這味藥。
到底是誰這般狠毒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要二人性命?